第百七八 折子何易我倒戈以盟

龙皇祭殿之内,半圆广场四周的望台上一片通明────即使那嵌于地面、水精似的青焰光源谁也叫不出名堂i埋设巧妙的通风隐道,使得偌大的空间里,始终回荡着若有似无的呜呜风啸,虽不扰人,却无法当作不存在,彷佛因着这样,加倍凸显出山腹里的广袤与静谧。

现场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些惯见风浪的七玄首脑们,在如此壮观精致、远远超出想象疆界的神奇造物之前,一下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如初临时的蛾狩云;便是当中最聒噪、最不安分的狼首聂冥途,在宛若群星欲坠的石英圆穹之下,也突然肃穆起来,眯着眼睛四处打量,显露出罕见的深沉寂静。

为了引导众人来此间,鬼先生命「秘阁」连夜赶工,由最近的玄字部禁道搭建一条封闭隐道,直抵祭殿山门,以掩盖「于冷炉谷之内」的现实。负责带路的玄字部引路使荆陌,同时也是黑蜘蛛对外的窗口,十分称职地行于幽影中,几乎融入山壁,其出类拔萃的匿踪本领,无疑抬高了鬼先生的身价筹码,这段路他实走得踌躇满志,如在云端。

黑蜘蛛似乎不被允许接近龙皇祭殿,荆陌那裹在贴身的夜行衣中,丰满熟艳、玲珑浮凸的背影,行至山门前便即消失。让她们有些忌惮、乃至畏惧的物事也好,鬼先生心想。他对这样的现状非常满意。

为除众人疑心,鬼先生率先走下长长的坡道,将他们带进为世所遗的古老空间里。

紧跟在后的,是以蚍狩云为首的天罗香一行,身段高眺的「雪艳青」仅比长老稍慢些,在她后头除了抬着万劫刀棺的八名侍女,还有一人为她持杖,两人负责曳地的披风,排场极大;其余各门,皆无这般作派,仅只首脑代表参加。

媚儿暗叫可惜:「早知纸狩云那老虔婆脸皮忒厚,连拉裙子的都敢带进来,我也该弄几十个鬼卒傍身,一会儿杀将起来,横竖派得上用场。」她一向护短,既已同染红霞结盟,再看不过眼,骂的也是旁人。

纸狩云率队走到望台底层,却未继续下行,而是在望台上,找寻有利的位置落脚,居高临下,俯视中央的半圆广场;漱玉节迟疑片刻,也跟着占据望台另一侧,余人无不依样画萌芦,有的甚至走回i一、三层去,且看胤家小子玩什么花样。

这正是鬼先生要的效果。

他独自一人,缓缓穿过遍铺石板的广场,走上广场底部的巨型方塔,驻足于置有七具白玉刀座的第一层上,霍然转身,一1扫过远方众人,提气朗声:

「如诸位所见,于数千年前的古纪时代,龙皇与鳞族的菁英们,便在此处议天下事,宰制东洲大地,令诸部族俯首帖耳,令出即行。这里的建筑,便以今日东洲最最顶尖的工匠技艺,倾举国之力,怕也难以完成……如此造化,唯有吾祖!」

纵使他的语气、肢体再浮夸上一百倍,在如此恢弘巨构之前,也只是增加说服力而已。众人环视巨大的山腹空间,看着足畔不可思议的青焰灯,胸中止不住澎湃血热,彷佛体内所流的非凡血裔,从这一刻起再也不是自慰自欺,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正当其时,龙皇便坐在那儿,俯瞰东洲万民。」他举起右手,指着身后的祭坛最顶层。「那里便是龙皇的宝座,乃是世间至高、也是唯一的权柄所在。」

聂冥途到底是最快恢复过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对鬼先生的「表演」耐性有限,嘿的一声,阴恻恻道:「肯定是老狼瞎啦。你手指之处,除了一片白玉壁,啥都没有。莫非……龙皇也蹲着议事?好亲民啊。」媚儿倒捧场得紧,哈哈两声,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格外尖亢刺耳。

鬼先生按捺被打断的不快,掸了掸袍襟,朗笑道:「据古籍记载,顶层该是有张宝座的,至于如今何以未见,在下正要解释。」一比左右的玉刀座。「这座宝台的第一层,是给龙皇的七名铁卫的。五柄妖刀,再加上食尘、玄母,恰合于七卫之数。

「七柄圣器插入刀座,象征世间刀兵,难越此限。诸位在血河荡亲眼见过妖刀武学的威力,那还是残缺不全、威力大打折扣的版本,若在七卫手中,『天下刀兵尽止于此』云云,怕不是夸口。」

「按你这么说,只要把刀插进石座里,便能得到妖刀里的武功?」聂冥途乜眼鬼先生摇了摇头。

「狼首莫急,并非如此。」好整以暇地转身拾级,一路走上第11层,来到当初发现矩形金块的白玉祭坛前。「这三座祭坛,象征龙皇最亲信的三位司祭,她们的地位较鐡卫迈商。若说铁卫持钌的,乃殳至高无上的武力,那么司祭所牮,便是登峰造极的智慧。

「我相信取出妖刀武学的关键,便藏在这三座祭坛里;而要开启第二层祭坛,则须将七柄圣器插入刀座中,满足了这个条件,祭坛便能开启。待我等打开祭坛,再满足条件若干,最顶层的龙皇宝座自会出现。」

这并非简单无聊的寻宝通关游戏,背后赋有极重要的象征意义:掌握了武力,才有消化、乃至运用智慧的余裕;智武在手,天下自有,俯瞰东洲、宰制万民的龙皇宝座便即出现i伴随着足以征服大地的某种赠予,或许是无可抵挡的武器,或许是价値连城的军资……乃至其他。

换言之,这是考验。

无法满足条件之人,即至塔顶,亦不能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鬼先生要结成七玄同盟的理由,突然变得清晰自明:搜集七柄圣器,将它们一一归位,以得到第二层所藏的武功秘奥,这是武林中人的想法;鬼先生要的,是整个势力,乃至一支军队,足以开启成皇之路。

这个想头在今天以前,的确荒谬得近乎可笑。然而,在看过此间人力难及的壮阔工程之后,「恢复龙皇时代的鳞族荣光」似乎不再是哄骗孩童的床边故事,有了被视为是伟大梦想的资格。

至少部分人是心动的。鬼先生一一过眼,着意抑制嘴角,以免泄露心中得意,视线带到蚍狩云时更不停留,旋即转了开去。

「依门主的意思……」老妇人接口的时机无比巧妙,他还得从另一处将目光移回。要怀疑两人事先套好了招,需要相当跳跃的想象力。「是要我等将妖刀插入刀座,以开启第二层之秘藏?」

「同意结盟的,可将所持妖刀插入座中。」鬼先生纠正她。「诸位来此,并未中途离开,代表愿考虑同盟与否;现下,就是思考与决定的时刻了。待七柄圣器归位,再来推举……」

「等一下!」聂冥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哼笑道:

「照你这么说,那五帝窟怎办?他们有两把刀哩!这占比都近三成了。还是按帐分赃,插完直接让那小花娘当捞什子盟主?」

鬼先生而上宋泄露半分怒意,仍挂笑容。「推举盟主,自足一门一票,插刀与否,决定的是要不要结盟。此间分别甚大,狼首不可误会。」聂冥途冷笑:「所以咱们集恶道只有一把赤眼,三人先打一架,决定要不要插么?难怪找这么宽敞的地方,打架埋尸两不耽误啊!」

鬼先生暗叫不妙,见环形望台上,薛百膳、南冥恶佛等均露出沉思之色,心知猜忌乃此际大敌。

依原本的盘算,只赤眼妖刀不知下落,无论谁持以赴会,都将成为鬼先生的目标;无央寺内恶佛现身后,鬼先生临机应变,本应由魔君尾随恶佛,无论是煽动三冥,抑或说服恶佛投向己方,终能于一统七玄上发挥作用。

然而,聂冥途明显不受控制,三番四次出言挑衅,扰乱盟会进行,哪还像是暗桩?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鬼先生灵机一动,笑道:「狼首勿忧,在下没有这个意思。试想,若盟会真能成,在座诸位均是七玄同盟的重要股肱,折了任一人,都是本盟难以承受的损失────」

「但要是盟会不成,死了也就没关系啦。」聂冥途故作恍然,笑得不怀好意:

「明白明白。就是说人人都能对门里的那把刀────倘若有的话────发表意见,决定让不让交上。万不幸连半把妖刀都没有,像那个什么木什么阴的小花娘,便只能在一旁凑热闹,一并给旁人代表了,是罢?」

众人这才发现,明明是一早便等在了禁道里,但通往祭殿的路上,桑木阴使者一直走在队伍最末,只见灯后似有一抹窈窕身影,望不清形容。听聂冥途一说,十几道视线不约而同,交错巡梭,赫见灯笼仍停在阶顶入口处,并未随众人走下。

虽说初蹈险地,谨愼些是好,但怕成这样,委实太不象话。漱玉节本就怀疑是鬼先生安排的暗桩,否则逾百年不曾在江湖上听过的万儿,怎能说找便能找着?对照鬼先生的当道裹胁,登时了悟:

「难怪他敢夸口。这满厅诸人,不知有多少是披了各门外皮的狐狸?」

面对聂冥途的刁难,鬼先生倒未显得窘迫。

「持刀者发声」的说法,最初在无央寺就被拿来攻击过鬼先生,只是后来他以慷慨到近乎绝对不利的条件,堵住了众人之口。但这个疑虑始终都在,聂冥途深知人性中「利己为先」的弱点,想必之后若有机会,应不介意反复再提。

鬼先生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应付其缠夹,涴且南冥恶佛若无加盟之怠,以他的武功,确实是一大麻烦;阴宿冥无论修为或资历,均扛不住恶佛的独断,若能挑拨狼首与之互斗,将是最上算的选择,灵机一动,笑道:

「狼首无妖刀,难免有此疑虑。这样罢,在场纵无妖刀,亦属我七玄宗脉,他们的声音不能被置之不理,在下建议:未能持有妖刀的宗派,亦可从中斡旋,如见持刀者不愿将刀插上刀座,可表达规劝之意,毋须拘泥派别;但为公平起见,只能以一次为限,狼首以为如何?」

这样一来,无刀之人的分量突然膨胀了不少。

如持有食尘玄母的漱玉节,至多只能代表五帝窟一脉,决定是否支持同盟,但

无有妖刀的阴宿冥,却能在前者拒绝加盟时予以「规劝」;万一规劝成功,令得她回心转意,日后盟成论功行赏、坐地分赃,所得当不逊于持刀投票的赞成者。

此法看似人人有奖,但仍对鬼先生最有利。

有了这个出格的「规劝」之法,万一恶佛存心作对,可提出「规劝」之人不限于集恶道,聂冥途若肯出手,纵使不胜,恶佛也不能毫发无伤;己方手里还有祭血魔君、蛆狩云,万不得已时,漱玉节、游尸门二尸这等受裹胁而来的「客将」通通都能上场,车轮战之下,还怕夺不回赤眼?

阴宿冥心机不深,见利朝三暮四,必不反对这凭空得授的大礼;聂冥途唯恐天下不乱,名正言顺得了发言权,哪有甩手不要之理?果然冷笑连连,不再抓着小辫子穷追猛打。

鬼先生甚是满意,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听一把磨砂般的磁震低嗓响起:「敢问门主,这个『规劝』,是怎么个规劝法?以武力一决高低么?」却是恶佛。

鬼先生心想:「你也知要来对付你么?倒是个明白人。」挥手笑道:

「耶,恶佛言重了。『规劝』云云,自然有千般方式,可讨人情,可说道理,万一要比武较量以力服人,也不是不行,大伙儿点到为止,莫伤和气,当作同门切磋便是;人人用的法子不同,端看个人喜好。若问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将道理说明白的。」恶佛眉眼低垂,遂不再言语。

鬼先生自背后刀匣中,取出离垢妖刀,走到右首的第一座白玉刀台之前,朗声道:「既已议决,我便抛砖引玉,头一个表态。我狐异门,赞成七玄结盟,共御外侮,共存共荣,光我鳞族,饭我祖槊!」44力4,将离塘的录锐斧刃插入座上长孔,玉石不堪刃利,直没尺许,牢牢竖在刀座之上。

鬼先生意态昂扬,语声回荡在空旷的圆穹之下,蓦地,刀座周围的青焰水精忽然变色,光芒由青转成血橙般的橘红,映得刀上流光窜闪,分外灵动。

「诸位请看!我鳞族先祖有灵,亦知今日之会,必将改变东洲大地无数子民的未来!」他炽热的目光扫过现场众人,朗声道:「下一位是谁?为了能抬头挺胸走在阳光下,不再受所谓『正道』侵凌欺压,谁愿继我之后,一决鳞族命运?」

祭血魔君见他微一颔首,心下雪亮,也取出天裂刀来,一路走上方塔,环视众人道:「数百年来,血甲门被正道逼杀,过着没有总坛、无有名号,只能隐姓埋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愿追随胤门主,致力将七玄带到烈日青空之下,乃至揭去这条覆面巾,与诸位把盏言欢。本座代表血甲一门,赞成七玄结成同盟。」倒转刀柄,忽听一人喝道:

祭血魔君闻声回头,额前垂覆的绣银乌巾无风自动,那似符非符、似咒非咒的银织扭绉成团,似反映了覆面乌巾之下,怒气隐动的面孔。

「聂冥途!」魔君尖亢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祭殿里:

身材高瘦、佝如风竹的老人自望台一跃而下,赤足踏上广场内平滑细腻的磨砂地,满不在乎地耸着肩,一路啪答啪答踅向方塔,便如一只结篙撑布的吊丧鬼,那双青黄怪眼在水精焰下格外妖异,彷佛满眼皆瞳,更无一丝余白。

「魔君此问,未免太不经心。莫非适才胤门主说得忒感人,难不成你都在打瞌睡?」聂冥途咧开一口尖利黄牙,笑道:「我这是在『规劝』你呀,一人不是有一次机会么?『没有妖刀的宗脉,可从中斡旋』ii我记得方才胤门主是这样说的。你说是不是,胤门主?」

鬼先生一霎间明白了他的企图,面色微变,却不好反口,强笑道:「确如狼首所言。」

聂冥途笑道:「只不过你举的例子,是万一有人反对结盟,老子可以同他说一说,教他回心转意。要是老子自己就不赞成七玄同盟,按理,也能跟赞成的人说说罢?』见鬼先生血色沉落,约莫也无接口之意,径转向倒持天裂的祭血魔君,咧嘴道:

「好啦,魔君,老子这便来『规劝』你啦!你要赞成,我便反对,你反对老子就赞成……打完后还站着的那个,便能决定这把刀的去向!」

「你一定是故意的。」

明栈雪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爬网着乌浓秀发,原本还滴着水珠的发梢,随着她衣上蒸出的氤氲白雾,很快便由潮转润,由润而松,竟看不出有丝毫浸过水的模样。

「想骗我褪衣么?小色狼!」

耿照心底颇感冤枉,嘴上却没松动。「反正明姑娘本来也是要洗澡的。在北山石窟那儿是我到晚了些,早来片刻,你也来不及穿上。」

明栈雪停下梳发的动作,眯起姣美的杏眸,打量了他半天,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气。耿照最不能抵受她这模样,轻咳一声,率先将视线转开,专心运功烘干内外衣物,片刻才听她喃喃道:

「你真的不一样啦,是不是?」

「哪有什么不一样?」耿照仍不看她,忙了会儿,才自顾自道:「就算不一样也没什么。不只全身经脉,我连右手手筋换过一副啦,便不能说是换了个人。,也有六七成新。如果明姑娘指的是这个。」

「若在从前,我骂你『小色狼』时你会拚命辩白,却拿眼儿偷瞟我。」明栈雪叹了口气,淡然道:「早知变这么多,我就不会离开你这么久。这事你可以怨我一辈子,我都想抽自个儿老大耳刮子啦。」

「我没怨你。」耿照强抑心惊,定了定神,抬头却迎着她眯眼微笑,那份宽容与宠溺一如当日莲觉寺时。别中了她的计,他提醒自己,不知怎的却有一丝痛楚,在胸中隐动。

他带着明栈雪离开北山石窟,直奔禁地望天葬。要通往禁锢枯泽血照的出水口密室,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明栈雪毕竟不是苏合熏,湿漉漉地从水潭中爬起后,便自行运功枝除水气,毋须「晾衣竿」帮忙弄干衣物。

那烘干的温热白雾乃自她周身毛孔散出,带着肌肤香泽,融融泄泄,说不出的馥郁动人。耿照为免心猿意马,率先攀着岩壁,爬上出水口,掀动机关打开石闸,领明栈雪进入刻满天佛图字的石室。

「有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觉?」明栈雪抚摩壁上阴刻,笑吟吟道:「莲觉寺里的娑婆阁也是这样。」耿照在来之前,料她一定会这样说,但实际听伊人轻启朱唇、吐出纶音时,才知自己想得太过轻易。

或许他真正低估的,是自己对那段疗伤避敌的时日的怀缅。

「你便是在这儿吃了血蛁?」明栈雪并未回头,手眼兀自追着壁上图字,似乎饶富兴致。耿照忽有些庆幸,或许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动摇看在眼里,低低应了声:「……嗯。」

「和你一道的那个姑娘呢?」

她冷不防回头,堪堪将他闻言错愕、继显困窘的模样尽收眼底,「咭」的一声掩口环腰,咯咯笑了起来。耿照无奈道:「苏姑娘她……也得了些好处。」将当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

明栈雪听完,雪靥忽泛起一抹娇红,美眸滴溜溜一转,不怀好意道:「这般好处……不知现下还有没有?」耿照胸中枰然,差点克制不住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好生品尝那两片鲜润唇瓣的冲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直到背脊撞上石壁,才得止住脚跟。

或许该和她说清楚,他们现在有的仅只是合作关系────但这话一出口,怕明姑娘立时要翻脸,休想再谈什么携手抗敌。耿照还有这点自知之明,不致贸然说出挑曹的话语。只是这样的拉锯令他感到疲惫,益发怀念起在莲觉寺,那段可以什么也不想、单纯信任着她的时光。

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只有这点,明姑娘是对的。

耿照定了定神。「明姑娘,我已遵照约定,将服食血照的经过,以及发现血蛁处,通通说与你听。按照我们说好的,你该告诉我……」

『那并不是你最想要的,对罢?』明栈雪在干涸的水道边上并腿斜坐,裙布绷出修长浑圆的大腿曲线。她信手轻拂裙膝,略显娇慵的姿态有着「明姑娘」所独有的、令人惊心动魄的闲逸风情。

「既然要谈,我们就来谈谈你最关心的事好了。」

耿照本来想说「这不是我们的约定」,然而如此显而易见的背信,兴许明姑娘要的,就是他冲口说出,耿照终是将话留在肚里,静待她出招。「你要帮手,和你一起对付那自称鬼先生的家伙。而我是挺好的帮手,且能自由进出冷炉禁道,世上纵有胜过我之强援,于此却未必较我更合适。」

「在我心中,明姑娘是世上最强的帮手,无有其他。」这句倒非恭维,耿照确是发自肺腑。

明栈雪浅浅一笑,似颇受用。

「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耿照想了很久。动之以情,毫无意义,在半琴天宫大厅之上,鬼先生断他手筋时,明栈雪并未相救;若连逼命之危,都无法教她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舍己为人,要求她无偿出手,似乎更无立场。

况且,冷炉谷原本就是她要消灭的对象。

耿照一直想弄清楚她破门出教、乃至弑师的因由,就是认为其中有着力处,若欲化解明姑娘与天罗香的仇恨心结,须由此处入手。但明姑娘不给他这个机会。

「鬼先生用来引七玄首脑入壳的饵,是妖刀中内藏的武功。」耿照正色道:

「他欲召开大会的地点,便在冷炉谷中的龙皇祭殿。据说在那里,可将妖刀之内的武学解析出来,毋须成为刀尸,亦可习练。明姑娘若肯出手助我,无论妖刀中析出什么,我所知所得,皆愿双手奉上。」

明栈雪笑了。「我若要此物,与鬼先生合作,要比同你稳固得多。这个条件,听起来并不合算啊。」

「如我前度所言,」耿照冷静道:「鬼先生不会与你合作,若他允了你,那才更该留心。但我不同,我不会背叛你,说到的一定做到,比起鬼先生,我是太好的合作对象。」

明栈雪噗哧一笑,娇娇地瞪他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老王卖瓜!」耿照也笑了。

「我承认你说得没错。」片刻她收了笑声,足尖轻踢着水道残剩的浅渍,要是不听谈气的内容,看来便似春日郊游,与姊妹淘秋千扑蝶的大家闺秀,画面美不胜收。

「但老实说我对妖刀武学虽有兴趣,也不过就是翻看二一,满足好奇的程度,况且你能掌握多少,此际所言俱空,要拿来交换,也未免太便宜了你。这样罢,你将通往龙皇祭殿的秘门打开,让我开开眼界,我若一欢喜,说不定就帮你了,怎么样?」

耿照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明姑娘,你怎……怎么知道……这里是……」

明栈雪站起身来,指尖轻点他的额头,吐气如兰,狡黠的笑意令人脸红心跳。

「我的碧火功长于感应,还胜过了你,数日来我行动自由,到处偷听人说话,都没听过什么妖刀武学,你被关在望天葬,连溜出来找我都提心吊胆,何以知悉?若非在那祭殿里,听主其事者所说,也只能说是天心通啦。此其一也。」

耿照一想也是。即经鼎天剑脉、血轺精元的强化再造,内功修为上他有不输明姑娘的自信,然而适才在北山石窟,,明栈雪仍能早一步察觉他的到来,说明她的碧火功于此已是登峰造极,当世罕有。

「……显然还有其二?」

「当然。」明栈雪轻笑着。「七玄大会今日召开,总不会在大白天罢?一帮妖魔鬼怪的,百鬼夜行正合适。此际月过中天,你还有闲心来劝服我,料想开会地点必在左近,譬如……一墙之隔,无论我点头与否,你都来得及赶上。」

这点耿照就不能不佩服了。

「若有其三,我都不敢听啦。」

「我本不想说的,好坑死你。」明栈雪美眸一转,掩口道:

「墙上的天佛图字有写啊,打开秘门,便能直薄龙皇祭室。还愣着做甚?快开

呀!」

第五三 折鹊巢鸠据虚室开椟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三十三 折佛入东海阿顶山门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二一二 折琉璃盏碎满目寇雠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三十 折背水一战深溪同途第三十三 折佛入东海阿顶山门第九 折英雄梦醒夺舍龙息第百八九 折粪土为墙岂可镘圬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枣花几度第四一 折思见身中照蜮冥途第百五九 折谁应念我付君完璧第百九十 折心归寂灭万籁俱无第二零五 折天伦何系负德孤恩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红为郎君羞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百零六 折天仗风甫八寒阴狱第百八二 折干元倒转忍荤巨灵第五六 折势崩太华剑如青灯第百九十 折心归寂灭万籁俱无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余馈子千金第四一 折思见身中照蜮冥途第百八十 折与尔同销玉波盈盈第百零九 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第五三 折鹊巢鸠据虚室开椟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八二 折兽伏而出蛇蝎心计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矫矢腾空第百四十 折橘下相逢江湖梦惘第八二 折兽伏而出蛇蝎心计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现玄鳞「天佛降世」第五九 折五蛇为辅不令而行第百八四 折旧人长随阳差阴错第百三十六 折残拳败剑寰宇无双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九二 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第六六 折石髓有尚青鸟伏形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百九三 折明烛映晓初荷含辱第百二十折秋叶几回 疑愁片片第一百 折离缘而聚凝琼霜华第百十一 折飞鸢下水当者无畏第三十八 折既成心魔蛇穴曝踪第百十四折九诀三易起手无回第百九七 折长恶不悛谁堪强怙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二十四 折剑出正气鹭立寒汀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七八 折为谁减枝刹那空华第百七五 折还报青羽仙迹胥储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轮徒自缄忆第四三 折此间少年三才一晤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现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八四 折苍天欲赐衡门幸xing子第十四 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百十八 折自反而缩惊才绝艳第九二 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百八十 折与尔同销玉波盈盈第百七十一 折此心既殊自非我族第百六一 折行逑俱空使两虎斗第百五九 折谁应念我付君完璧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十 折狂歌策马十步一杀第百七九 折牙莹骨座剑血魂收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恶三冥第二十 折漱云朱蜜紫蝶采香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华遥望奂若第百五三 折毫厘之差满盘尽墨第百八三 折识诚扳荡独媚玄冥第百三十六 折残拳败剑寰宇无双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现玄鳞「天佛降世」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鸟散鱼溃第十八 折北关七日国破家亡第百七五 折还报青羽仙迹胥储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三十四 折十方转经越浦凤仪第五六 折势崩太华剑如青灯第二零零 折未尝乳子诱君以深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第二二二 折夜刀胜雪素手合凝第二一七 折映钩如线片片絮惊第七六 折圣愚不肖鱼烂而亡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红索娇雏第二十三 折恍惚梦觉昨夕今夕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瓯第二十八 折蛇虺当道落羽分霄第百 廿三折梦外冰凝古石含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