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九 折牙莹骨座剑血魂收

与明栈雪迅智,耿照自来就不曾赢过。现在,他越来越希望「诚宝是最好的策略」了,比起智谋,前者毋宁是他所擅长。

他叹了口气,手掌悬在壁前,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明姑娘若从壁上知有祭殿,应知开启通道之法。因为我所知道的,亦来自此间。」回望笑靥如花的绝色丽人。「明姑娘,我到底该按,还是不该按?」

明栈雪眯眼含笑,踮着轻盈的步子踅过他身畔,带过一阵混着兰蔷般幽香、宛若新鲜苜蓿芽的气息,背着双手来到石闸的另一侧,利落地在壁间掀动几下,碧火功劲力到处,几格蜂巢状的暗掣「喀喇」一声陷下,石室底部的壁面缓缓升起,露出其后的空间来。

「你又一次通过了试验,证明自己是非常好的合作对象。你知道,我一贯欢喜聪明人。」女郎欢快地踮入密室,东瞧瞧、西看看,冷不防回眸嫣然,勾发过耳,咬唇道:「看来,我也通过了你的试验,对不?我同鬼先生并无接触,荆陌与我,所言止于天罗香。那帮阴阳怪气的黑蜘蛛不想告诉你的,打烂她的嘴都撬不出来,所以你明白我为何需要你。」

「我不会帮你杀姥姥。」耿照挑明了说。

「是你不想。老实说你不会想篇我杀任何人,如果你够了解自己的话。」明栈雪笑道:「寄望你干这个,我就真是傻透了,对罢?况且你还不够懂复仇。」

耿照浓眉一挑,并未搭话。

明栈雪怡然续道:「不是亲手为之,算哪门子复仇?你愿将那鬼先生交与慕容柔,在大堂之上,并陈证据、讼辩往来,费时数月乃至年余,好不容易定瓛,仍须等待秋决,才发现他一状告上了刑部大理寺,击鼓鸣冤,惊动镇东将军一大把一大把的政敌,如嗅到鲜血的鲨鱼,一拥而上,欲从此案挑出骨头来,于是六部会审,重启攻防,再来一回肉搏厮杀;运气不好,能审个几年乃至十几年……你说这样,能算报仇么?」

耿照无话可说。他并不渴望将鬼先生开膛剖肚、分尸凌迟,因为极度的愤怒、憎恨……本身就是激情,随着时间过去,利害化消,终有一日会复归平淡,又或没有这样的运气,而质变成为其他的物事,以更扭曲断裂的狰拧样貌实存于世,总之已非原貌初心。

他想制裁鬼先生的理由,只因想不出更好解决这个毒疮私的办法来。

姑射的主心骨「深溪虎」,信众遍及权贵、形同国师的琉璃佛子,狐异门胤家的正统继承人……鬼先生拥有的任一种身份,都能使普世的公理制裁失去着力处,遑论任意转换,变幻自如。以他出色的演技,耿照毫不怀疑他能自无论哪一方的公审中轻易脱身,旋即转换面孔,继续行恶。

因此明姑娘所说,他虽未必能体会,却愿意理解。

素来寡言的少年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想听一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栈雪置若罔闻,依旧饶富兴致地走走看看,伸出玉雪般的白腻小手,到处抚摩,似想从中找出点什么端倪来。

要不,这个四方形的空间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石室之后什么也没有。既无家生,也无壁刻,就是一片平滑,墙缝砖隙都是以肉眼几难辨别的境地,遑论触摸。

耿照降下石门,理当漆黑一片的密室里,壁面与壁面相交处竟自行绽出柔和的光芒,彷佛整个空间是以纸折成、置于灯烛之上,才会从弯折变薄的角缝里透出光来。

构成内室上下六面的材质,亦非古纪鳞族好用的白玉,与耿照在三奇谷圆宫所见大不相同,无论色泽或质地,皆与象牙近似,肤触柔腻,甚是熨贴,又无金铁玉石之坚冷,赤脚踏上极为舒适。

初次进入时,苏合熏曾以指甲试过壁面骨材的硬度,连一丝刮痕也未留下;耿照提运两成功力,隔空虚劈一掌,怕连碗口粗的实木都能应手而断,岂料壁上却如清风刮过,毫发无损,便在其中演武也使得。

此间之所以还不能称作「家徒四壁」,盖因底面墙上,嵌着一只方方正正、只于面上挖出凹槽容身的牙骨王座,材质与砖壁如出一辙,甚至找不到与墙壁接合的痕迹,彷佛硬生生从山岩大小的原材上,一并雕出阶台、王座来,浑成一体,虽无祭殿内圆穹之雄浑壮阅,亦是巧夺天工。

明栈雪抚着莹玉般的光润骨座,爱不释手,一边慢慢加力,直到确定椅上没有机关,才轻轻巧巧坐上,冲耿照眯眼笑道:「来呀,本宫渴了,且端碗燕窝来与我润口。」

耿照也笑了,紧绷的心思略略放松,躬身道:『启禀太后,御膳房正烧水哩,

来碗冰镇的银耳桂花莲子羹可好?」明栈雪哈哈大笑,纤指一比:「你好坏啊,咒我死了老公!过来,看本宫治你!」

两人笑闹一阵,耿照神色渐凝,明栈雪知他心急如焚,无意吊他胃口,却于一处迟迟试不出真心,不肯轻易放过,只得动心忍性,含笑垂眸。「你……还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耿照正为此而来。就连天罗香他也要救,况乎明姑娘?沉默点头,待她开口。明栈雪轻启朱唇,浓睫忽颤,杏眸圆睁,惊呼道:「这……这是……你就是这样,看到龙皇祭殿的?」

原来降下石门之后,坐上对向王座,便能见到从头顶上斜斜设下一束光,在石门上映出影像,虽比不上临场所见,辨别面孔唇形、乃至眼神所向还是办得到的,远比铜镜所映要清晰得多,同时椅背近耳处也能听见声音i这些都是在坐上王座前,全然看不出端倪的变化。

明栈雪才发现,房里并非空空如也,一切非骨牙异材所制、各负机能的物事,都被伪装成与墙壁地砖一般无二,猛一看时,除了底面王座外,什么都没有。

那面承接投影的石门,此际看来嵌着镜子一般的材质,大小形状刚刚好是影像的范围;而壁面接缝的光源,在未亮之前也就是地砖模样,与房内余处无有不同。明栈雪注意到投下影像的天花板,裂开一小块平整的匣口,彷佛多宝格内的小巧机构。或许在这个秘密房间里,还有更多类似的神奇机关。

投影中,祭殿入口缓缓开启,一人当先而入,背负妖刀离垢,腰悬宝刀珂雪,意兴遄飞、姿态昂扬,正是鬼先生。其余七玄首脑跟随在后,鱼贯而入,镜中投影忽然动了起来,画面忽远忽近,但时间极短,隐约听见呆板单调的「唧唧」声,旋又定焦于走入画面的姥姥与「雪艳青」,前头鬼先生却已出了画面。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天罗香一行人身上。

画面跟着诸女游移片刻,又拉回了入口处。明栈雪会过意来,「啪!」一打响指,扬声道:「远些!」画面中人突然越变越小,彷佛被遗留在地上。耿照尙不及反应,明栈雪又喊:「……停!」画面终于不动,几将整条长阶映入其中。

明栈雪将他错愕的模样瞧在眼底,噗哧一笑。

『行啦,教你多瞧几眼你那天仙似的二掌院,小心别掉了眼珠子,我瞧姥姥好了。前两回照面,稍不留神便能送了性命,一直没能好好瞧上她一眼。她竟比我印象里的模样,要老上这许多。」

耿照回过神来,不敢大意,低声道:「明姑娘!莫非……此间还有别人?」暗自提运内力,全神戒备。明栈雪却耸耸肩,怡然道:「我可没感觉。难道你发现有什么人隐于暗处?」

那还真没有。耿照深知明姑娘的碧火功远较自己敏锐,若有人躲在暗处搡纵机括,料她不能玩得如此开心,喃喃道:「若是机簧所致……只能说是远超过当世匠艺的神技了。却……却是如何能办到?」抚颔抬头的模样,生怕一没忍住,便要跃起拆下观视。

明栈雪抿嘴笑道:

「你明明是个鬼灵精,也不知白日流影城怎么教的,竟生生教成了个迂腐的木头脑袋,枉费你天生聪明。这石闸是怎么开的?谁能雕出忒大的山腹穹顶?底下一根柱子没见,怎不会坍塌?还有北山石窟的水喉、黑蜘蛛的禁道……我从小到大都没弄明白过,需要意外么?

「纵使一个都不明白,也不妨碍你弄懂它们该怎么用。真要钻研,日后有大把的时间让你折腾,一辈子要还不够,记得多生几个娃儿,让你的儿孙接着弄,总能弄得清楚。」忽然粉颊微红,却想装作没事人儿的模样,代表她是真羞。

耿照的思绪只比她稍慢些,心念电转,浮想翮联,不由得脸烘耳热。

两人同处密室,左近都无闲人,「生几个娃儿」的念头一起,想的恰恰都是对方。在他心中,明姑娘从来都是心灵手巧,人又精细,连来月事时亦都干干净净,实难想象她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一想到她腹中所蕴,乃是自己赐与,是狠狠射满她娇嫩火热的花谷,兴许是不眠不休,连做几夜而得,又不免兴奋起来,顿觉口干舌燥,难以自禁。

明栈雪只有在真害臊时,才会装得若无其事。她抚着滚烫的面颊,假装专心盯着壁上晃动的人影,彷佛兴致盎然。

偏偏在这种时候,耿照又觉她格外可爱,忍不住想抱起来转几圈,捏捏她的脸颊,听她佯嗔薄怒,找个巧妙的借口转移焦点,不肯让人轻易触及她心中真实的自己,蓦地心念一动:

「说不定她心中纠结的,一直都是小事,只是无人为她开解,日换月移,终成沉痫。」

镜中影像正演过鬼先生慷慨激昂的演说,明栈雪以手支颐,微蹙柳眉,笑顾耿照道:「我没法同这种人合作。这人实在太无聊。」耿照笑道:「这厮自负才智,骄傲得很,要听到明姑娘这样说,肯定气得半死。」

明栈雪瞥了他一眼,满目温情,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见耿照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抢先打断了他,轻巧跃起,推他坐上王座,笑道:「来来来,开场的烂调陈腔唱完,好戏要开锣啦!这儿是小店最好的上座,客倌是喝茶还是吃酒?」

耿照被她逗笑了,知她无意深谈,莫可奈何,摊手苦笑:「茶酒皆可,若能来一盘美人,那就更好啦。明姑娘,这位子仅容得一人,又不是玩挤旯儿,还是你坐罢。」便要起身。

明栈雪轻笑,娇躯微晃,一屁股跳上他的膝腿,整个人横坐在他怀里,微别的幼嫩指尖抵他胸膛,将他摁回原位,狡黠的神色格外妩媚。

「客倌要的美人来啦,请慢慢享用。欸,别起来呀,小心错过好戏……你瞧!这不是打起来了么?」

众人皆知七玄混一,终不免战,殊不知竟是以战启端,也料不到率先开战的,会是狼首与魔君。

祭血魔君回望鬼先生,沉声道:「有必要么?刀是本座携来,岂容他人置喙?还是一会儿他人拿出刀来,我也要如此炮制一番?」令人牙酸的嘶嘎语声如咬碎金铁,听得出怒气隐隐,如云中雷滚。

远处阶下,聂冥途剔着弯钩似的黄浊骨甲,嗤笑:「不敢打便罢,反正说话如放屁的,也不是老子。滚滚红尘,龟儿子无数,多个不多,少个不少。」祭血魔君不理他露骨的讥诮,冷哼:「不知所谓!」捧起天裂柄锷可供着手处,便要掼入玉座。

一声铿啷龙吟,鬼先生自腰问擎出一抹汪蓝灿光,格住刀头,正是其父胤丹书

昔日恃以纵横江湖的爱刀「珂雪」。

祭血魔君的覆面乌巾无风自动,厉声道:「胤门主,你做什么!」

鬼先生凑近脸去,笑容未改,咬牙低道:「你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将说过的话呑回肚里?给我下去,撂倒这个吃里扒外的老杂碎!」运劲一拨,将天裂刀荡了开去。

祭血魔君的装扮难见神情,将刀还入背鞘,这柄曾在不觉云上楼连杀数人、毋须刀主握持的盖世凶刃,其生满倒钩钝刺的刀柄,此际缠着与鞘装同色的鞣革;至于同样知名的蛛形刀座,倒是未曾出现,究竟是祭血魔君不欲携行,还是仍留于浇铜铸封的不觉云上楼中,亦是耐人寻味。

矮胖结实的身形缓缓走下方塔,来到广场中央。谁知聂冥途居然往回走,又回到望台之上,跷脚抖腿,剔枢骨甲,懒惫踞于围栏,彷佛等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祭血魔君扬声道:「你不是要打么?还不下来领死!」

聂冥途以骨甲枢枢耳朵,故作疑色,左右张望:

「咦,几时放的狗炼?你要叫啊,没说我还以为放饭啦,不带这样的。」阴宿冥哈哈大笑,意外地捧场。祭血魔君若露出面目,怕要胀与乌巾同色,撮紧左拳,厉斥:「手下败将,逞什么口舌?下来!」

聂冥途翻身一跃,落于望台第i1层,走下几阶,却又二度回头,径往第三层走去。这下连阴宿冥都看不过眼了,叫道:「喂,聂冥途!你这是干什么?到底是打呢,还是不打?」

枯痩如竹架的赤足老人耸了耸肩,摊手的模样,宛若熟黍平畴上的阴森草人。

「他说得也有道理。适才我俩在路上打了一架,老狼的确没赢,这回再打只怕也赢不了。一定输的架,你肯打么?」单掌在背后乱摇,嘟嘟囔囔:「不打了不打了,爱插什么插什么去,拜死你祖宗十八代的。」

祭血魔君立于广场中央,估计杀他的心都有了,恨不能飞身上台,一刀自身后斩下这厮的狗头。

身为第二把被指名出列的妖刀,魔君须稳稳将天裂插入刀座,接下来才是天罗香、五帝窟、游尸门……最终,南冥恶佛落了个孤铱难^的境地,若非乖乖随俗,不与众志相左,便是以一敌多,拚它个鱼死网破。该选哪个,识时务者一想即知,毋须赘言。

古木鸢派他来支援深溪虎,殊不知他真正所奉,乃是「那个人」的委托,七玄同盟若成,胤铿如愿登上宝座,狐异门一支……不,该说是整个魔宗七玄,就此与古木鸢分道扬镳,再也毋须倚赖「姑射」的力量。

他既是古木鸢的监军,亦是那人的反间。同盟未成的严重后果,足以左右台面上下两股明暗力量之胜负。

如此重要的枢纽任务,不是为了应付这等跳梁小丑!

「那人」选中聂冥途的因由,魔君从未过问,一如他从不发号施令,一切行动全凭个人的判断及对组织的默契。这点那人做得比古木鸢更彻底也更熟练,毕竟权舆才是「姑射」真正的召集之人。

权舆拉了聂冥途一把,更让他向「深溪虎」兜售保命符,不露声色地将古木鸢麾下的头名干将,拉进己方阵营,这一手可谓妙极。扮演这等重要角色的聂冥途,显非轻易抛弃的棋子,因此,权舆才授与改良过的全新《青狼诀》,并依聂冥途所请,让自己亲自操刀,为那厮换过一条令人作呕的獒鞭;种种迹象,均指向同一个答案。

起码,得问过了「权舆」才能杀。

祭血魔君从未痛恨过自己这般思虑缜密,小心翼翼。他该在弃儿岭的荒郊月下宰了他的,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他忍着像身染秽物般的不洁与恶心,忍怒转身,大步走向方塔,以期尽快将工作了结,直到听见阴宿冥的嗤笑声。

「哎呀,我又改变主意啦。」祭血魔君倏地驻足,霍然转身,黑绒袍襕掀风如龙挂,凭空扯动一蓬尘沙风旋!只见聂冥途啪答啪答地踅下台阶,死皮赖脸笑道:

「适才老狼再考虑了一下,咱们乡下人呢,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好不容易有了『规劝』的权力,那个心痒痒啊,还是别轻易放弃为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这样行么,胤门主?」

鬼先生皮笑肉不笑,声音干巴巴的,语气有些僵冷。

「既是针对同一事,狼首自可发表意见。但这回说定,可不能再改了。」

聂冥途正欲发话,见另一头祭血魔君低头拱背,越走越快,黑袍「拨喇!」激扬如逆风,杀气迫得周身尘沙飙窜,隐隐有刀痕旋闪掠飞,以刀剑客的修为目之,实已至「凝气成刃」的境地,非同小可,原本只剩两阶便要踏入广场,忽然掉头往上狂奔,口里「妈呀」地乱喊一气,凄厉的叫声响彻穹顶:

「杀人啦,杀人啦!我不『规劝』行了吧?犯不着拚命啊!」眨眼窜上第一层望台。祭血魔君杀性已起,岂容他再次闪避?喝道:「受死罢!」乌影飘飞,一瞬间掠过三丈远,身形在阶下微微一顿,便要笔直蹬上。

阶上正没命奔逃的狼首身形一歪,踩着第一层望台的围栏蹬起后翻,如一头大鹏鸟般,落在广场之上,正对着祭血魔君的背脊,恰在他转前冲为上跃、新旧力将衔未衔,双爪交错,「唰!」在他背门抓开两道斜转十字,轰得魔君向前弹飞!

这下出手既狠且准,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显见狼首上上下下半天非是耍宝扮丑,而是借机勘査地势、计算高度,才得做出如此精彩的逆转偷袭。

祭血魔君斗篷破裂,被轰得撞上阶台又弹回,聂冥途黏缠极紧,几乎是贴着他的背门戟出骨爪,光靠对方的反弹力道,便足以将他串在爪上。

岂料嚓嚓两声,左臂右肩血线飙飞,视夜如昼、专破诸般气穴罩门的「照蜮狼眼」中,清楚捕捉到两道自破碎斗篷下飙出的刀气,一走弯弧,已是不可思议;另一道却是乱舞如流萤,已远远超过他对「凝气成刃」的理解。

这两道刀气虽不甚强,却因极薄而极锐,若中喉眼要害,一般能取人性命,况且能在这般体势下做出反击,堪称神技。聂冥途稍一犹豫,祭血魔君脚跟踏地,霍然转身,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嗤嗤乱窜的奇形刀气,或曲或弧,且攻且守,总之不走纵横二路。

聂冥途浑身处处见血,但对恢复速度快极的青狼诀而言,这点伤势同搔痒差不多,只觉着体的刀气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心知对手尙不及换过一息,惑人耳目的刀气实是为了争取时间,更不犹豫,猱身扑上,双爪如雨骤风飙,将魔君压制在碎阶之前,一步也不稍让。

祭血魔君退无可退,更缓不出调息的余裕,一步失着,满盘皆劣,却已无犹豫的机会,亦是双拳齐出,以快打快。

阶前二人没入一圑掌影爪风间,几不见人;此般竞速的打法,胜负仅在须臾,旁人一颗心未蹦出咽喉,激烈的扞格撕抓已现结果────

一声狂吼,飙退的竟是聂冥途!

他双臂膨胀一倍不止,生满粗硬毛发,纠劲贲起、青筋浮凸的肌肉间不住窜出浓白药烟,然而追击的刀气未止,嗤嗤几声,接连划过他大腿肩膊,带出更浓的烟柱。

聂冥途失足顿地,强劲的退势竟未稍减,暴胀的膝腿如犁,在地上刨出两道碎轨,直至三丈外才狼狈顿住,撑地荷喘,昂起一张狠戻笑面,虽未兽变,形容已不似人。

众人一瞧,赫见烟出处集中在他的双掌十指,隐于雾中的掌形焦烂扭曲,如被千钧石磨硒碾,连坚逾金铁的骨甲上,都溅有点点焦斑,宛如炭炙。聂冥途的「狼荒蚩魂爪」本带剧毒,世上更有何物,能破这等毒爪?

祭血魔君一振袍襕,向前几步,离开了被困的破碎阶台,举起右掌,指向聂冥途,掌上如浸鲜血,连指甲都是红的,此外更无余色,红得令人心生畏惧,满眼不祥。

聂冥途突然笑起来。

「好厉害……好厉害的『破魂血剑』!算老狼走眼啦。比掌毒,你这手确是独步天下。」他那溢满瞳仁的青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彷佛兴致盎然。「咱们再来玩过别的,啊?」

第十八 折北关七日国破家亡第九二 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第六 折虽死犹生烽火绝地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轮徒自缄忆第百十八 折自反而缩惊才绝艳第百八三 折识诚扳荡独媚玄冥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旧园曾忆第一百 折离缘而聚凝琼霜华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二十九 折过山黄貉牵机赤血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第一百 折离缘而聚凝琼霜华第三十四 折十方转经越浦凤仪第三 折万劫不复祸起青苎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红索娇雏第九十 折刀似蚕覆唤子如殇第百三十七 折血云锋起其战玄黄第三十三 折佛入东海阿顶山门第七四 折世间至恶青梅绕窗第百九二 折换骨脱胎天蚕冰覆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洁何守第二零三 折应亡未亡刑罪相称第六五 折他生缘会何舆阮郎第七三 折天资恶剑盈贯罪商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百七四 折桐乡鼎鼐问钼何出第二十 折漱云朱蜜紫蝶采香第十七 折蛛网天裂刀中城皇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轨天行第二一四 折至此无争混一执筹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丧中道王存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余馈子千金第六三 折玄嚣八阵伊梦黄粱第五九 折五蛇为辅不令而行第百 廿三折梦外冰凝古石含菁第百五三 折毫厘之差满盘尽墨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华遥望奂若第百五十 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第十 折狂歌策马十步一杀第八十八 折至诚无碍心若镜台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三十九 折腿似蝎尾气若雷卫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枣花几度第二十六 折险关易渡悉断红尘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矫矢腾空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辩何从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百零九 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百十九 折永言俱实微尘洞见第十七 折蛛网天裂刀中城皇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二十 折漱云朱蜜紫蝶采香第三十九 折腿似蝎尾气若雷卫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戏祸起青衣第百九十 折心归寂灭万籁俱无第八十八 折至诚无碍心若镜台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戏祸起青衣第四十九 折断鹤续凫天涎雷鼓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百七四 折桐乡鼎鼐问钼何出第五六 折势崩太华剑如青灯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现第二十三 折恍惚梦觉昨夕今夕第七三 折天资恶剑盈贯罪商第二零七 折错落缘合求败显胜第八十三 折灵剑穿心腹生火齐第百十九 折永言俱实微尘洞见第三十四 折十方转经越浦凤仪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华遥望奂若第百二十折秋叶几回 疑愁片片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瓯第三十四 折十方转经越浦凤仪第百十九 折永言俱实微尘洞见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红为郎君羞第百零四 折千夫所视刃淬锋极第百八八 折天姿降尔血海刀馎第七六 折圣愚不肖鱼烂而亡第百五七 折自迩而高因怖生力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九五 折一蒲轮替宗隔世违命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红索娇雏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第八十七 折于征不信自入罟网第七五 折虫豸偷香一生所望五一折残针刺血花庭玉树第百九二 折换骨脱胎天蚕冰覆第十二 折暗香浮影无双将门第百零三 折本我无相佛映琉璃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七四 折世间至恶青梅绕窗第九九 折世无所制圣佛遗愓第七一 折三尸化无虚镜断肠第七三 折天资恶剑盈贯罪商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辩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