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惊变

叶浮白弄好一切,拍拍手,示意李君拉身后的纱帘,李君还沉浸在叶浅刚才那个微笑里,此时才醒来一般,忙忙站起来,伸手拉开了身后的纱帘。

亭外雪花飞扬,没有了映衬,远远的看去,无尽的水连着天空,原本稀疏的雪花也骤然密集起来了,从开始的清晰到最后的融入烟霭,本来阴暗的天空,突然之间也变得空灵了,三人都不由自主的转眼看着外面,呆呆出起神来。

好半晌,叶浮白轻咳一声,将两人拉回来。

一直站着的李君也忙忙坐下,这才发现小几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碗碟。

叶浮白微微而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开始吧!”

“这是什么?”李君指这那个形制奇特的锅,惊奇的问。

“火锅,蜀中传过来的,最适合冬天里用了。”叶浅微笑答道,叶浮白抽出筷子,交给两人,加上面前的碗碟,汤匙,一片混乱,李君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手足无措,拿着竹筷不知如何是好。

叶浮白拿起面前的盘,将其中的一些小菜倒入锅中。

“可惜是冬季,要是是春天,加几样鲜绿小菜,那才是风味十足。”他看着李君,难得的露出微笑,“你每年都这样说。”叶浅笑道,她也和他一样往锅里夹菜,见李君已然手足无措的模样,便将自己盘中的小菜分了一些到他面前。

锅里的汤平静了一会儿,又慢慢的翻滚起来。

叶浅拿着筷子,眼睛却一直看着叶浮白。

叶浮白难得的露出促狭的笑容,伸手到背后,藏了一会儿才拿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酒壶。

叶浅迫不及待般伸手拿过来,先替自己倒了一杯,单手拿着,豪气干云的喝尽,这才放下杯子,拿起李君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微笑着示意他也喝。李君被她那一杯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拿起来,皱眉一口喝了。

可是那酒入口,却只有甘甜,酒味淡不可闻。

“这是特酿的荷花露。”叶浅微笑,看着哭笑不得的李君,“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她虽然只是喝了这淡到不能算酒的酒,竟也眉飞色舞,满脸红光。

“好喝。”李君尴尬的道。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对看起来不近人情的父女,原来也是一样随和惹人亲近的。不过这改变来的实在突然,让他很不适应。

叶浮白在一边微笑着,默默看叶浅笑闹,等叶浅连喝了三杯之后,他才淡淡道:“吃些菜,不然一会又早早喝醉了。”

“怎么会,今年要喝三百杯。”叶浅眼波转动,一反常态哈哈笑起来。

然后开始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刚开始还只是她一人曼声而吟,等到中间时,叶浮白也持了杯,跟着她吟唱,想来两人往年曾一起吟过,音调高低配合极好,等到“与君歌一曲”时,李君也受到感染,忍不住也参进来。

他本来没读过什么诗书,这些日子在叶云轩来,看书的时候,也顺便读了一些唐诗,这一首极喜欢,不知不觉便背下来了,现在和叶浮白两人唱和,竟也恰到好处。

三人吟了诗,便都兴高采烈起来,各持酒杯,推杯换盏一杯杯饮起来。

那酒虽然清淡,却还是酒,虽然叶浮白调和过了,但饮了几壶之后,连一直饮烈酒的李君都有些熏熏然,而叶浮白早就不胜酒力,拥着身后的毯子,毫无平日淡雅风度的睡着了,叶浅却依旧生龙活虎,眼波流转,缩在毯子里左顾右盼。

外面的雪不知不觉的下得大了,李君饮了几杯,渐渐有些神不守舍,便持着杯,对着突突翻腾小锅发起呆来。

叶浅话也说够了,现在双眼迷蒙,也是一副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模样。

所以连仆人带着客人来了,她都没有觉察。

当老人拉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叶浅还没有看到他,便含混不清的嚷道:“雷叔,过来喝一杯。”

老人绕过屏风来,看见叶浮白歪在一边,不由得有些诧异,犹豫了片刻,还是转向叶浅,可是还没说话,叶浅已经倒了一杯酒,递到他手边,“什么都别说!喝了!”她微笑着,摇头晃脑。

老人为难的看了叶浮白一眼,“看什么看,他醉了,我做主。”叶浅不悦的道。

老人无奈,喝了一杯。

叶浅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酒壶,道:“我醉了,你自己倒。”

老人迟疑了一下,才低低道:“姑娘,有客人。”

“什么客人?不见不见!”叶浅眉飞色舞,含混不清的拒绝。

“家师病重,求叶大夫救命。”后面一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