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世事多变,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等苏弋轩风尘仆仆的赶往湟中城时,着急寻找时,却被客栈老板告知,三月前都是有一个人在这住了好多天等人,现在是没有了。

苏弋轩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思绪纷乱,如秋天的落叶般无论如何也聚不到一块。时间是太长了,寒夏肯定着急,只是她会去哪里呢?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正如当时分离时那样。苏弋轩心里满是悔意,当时真不应该分开!

等苏弋轩将中原的形势打听清楚,就十分确定寒夏曾经去找过君陵,那君陵会不会知道她去哪里了呢?早知道,真不应该让公输前辈将蛊取出来!

夜黑如墨,苏弋轩游曳在紫金宫的雕梁画栋间,如暗影般悄无声息的落入了颐和殿中。

君陵正在批阅文书,波澜不惊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道:“你是谁?”

苏弋轩拉下面罩,面如寒冰,道:“寒夏在哪里?”

君陵愣了一下,面沉如水,说道:“是你!”

苏弋轩道:“寒夏在哪里?”

君陵道:“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苏弋轩道:“寒夏在哪里?”

君陵站起来,道:“她去找你了,可你竟然不知道她在哪?”

话音刚落,原本空落落的大殿里就出现了许多影卫。

苏弋轩视而不见,只是盯着君陵,辨别着他话语的真假。

影子们围了上来,苏弋轩无心恋战,轻松的杀出一条血路,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丛林寂静,苏弋轩站在巨大的树冠上,一种如歌似曲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像是一种古老的语言。没要多久,无声的丛林开始喧闹起来。无数的鸟儿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飞了过来,无数的虫子开始了鸣叫,无数的走兽从洞穴中走出引颈长啸。

苏弋轩闭上眼睛细细的分辨着,眉头越皱越紧,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唯一的信息就是寒夏曾经在脚下的这片树林里停留过片刻,自此之后就了无音讯。苏弋轩睁开眼睛,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肯定是有人抓走了她,所以才让她消失的这么彻底!

食毒门是一个古老的门派,一直隐藏在无人之地北冥,所以向来不为世人所知。因为北冥极为寒冷,任何毒性都会随着冰晶的增长而无限扩大,人总会适应环境,所以门派众人以食毒修炼灵力。当然,人家不会像寒夏那样,每天被逼着吃很多恶心的东西,只是将动物体内的毒炼出来就可以。

青断看着寒夏面无表情的吃着盘子中的东西。寒夏也已经习惯这个变态每日的折磨。两人每日对案而食,在如此幽静的环境中,猛一看,还以为他们吃的是美味佳肴。

寒夏将盘子中的蜘蛛吃完,擦了擦嘴,第一次主动说道:“反正你抓我来是因为无聊,既然你觉得无聊,不然我们来玩个更有意思的吧!要是你不满,随时可以换更狠毒的方法来折磨我!”

青断轻笑了一声,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喝了一口酒,道:“说来听听!”

寒夏道:“你每天拿这些东西已经恶心不到我,看不见我痛苦的表情,你的乐趣应该会消减不少。从现在起,我们换一种玩法,我吃了你的东西,你也尝尝我的东西,你还记得我曾经做的那些糕点吗?那只是冰山一角,我可以再给你弄别的,保证是你从来没尝过的味道。”寒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一些,诱人一些,以不至于这个死变态会拒绝。

青断看着寒夏,一双能穿透人的眼睛,像是要看出寒夏在玩什么花招。

寒夏摊开手,表情平静,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无所谓的任由他打量。

半晌,青断道:“好啊!”

寒夏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赌一把!

次日,寒夏从地牢里出来。门徒将她带进这里所谓的灶房。

寒夏看着久违了的面粉、鲜花、油、糖,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塞进嘴里。寒夏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然后开始了忙碌。

一盘精致的糕点摆在了青断的面前——冰晶做成的透亮盘子上放着一枝樱花,花枝孤峭如笔。花朵或含苞待放,或吐露芬芳。颜色或粉红或嫩白,甚至连花蕊都清晰可见。花团锦簇,栩栩

如生,仿佛能闻到阵阵幽香。

青断注视了一会盘子中的糕点,然后抬头凝视着对面的寒夏,眼睛里有不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意,不过是玩腻了的游戏!”

寒夏平静的说道:“还请有点耐心,我的这个游戏越到最后意思”

青断不语,只是盯着寒夏。

“你不敢吗?想让日子有意思,那就应该多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

青断不屑的笑,一副小鱼翻不出什么大浪花的样子。然后将糕点放进了嘴里。

寒夏看着青断,青断很随意的将点心放进嘴里,满脸的不屑。

寒夏眼睛微微眯起。不着急,慢慢来,像青蛙稳坐莲叶等待昆虫那样耐心,然后像青蛙跃起捕虫那样迅疾。

寒夏知道苏弋轩会来,但她厌恶在黑夜中漫长的等待,她想熄灭眼中的火焰,可是她又舍不得。寒夏给自己找了点玩火的事情来做,丝毫不在意结果会不会玩火自焚!

一连七日,寒夏都变着法子的做各种好看诱人的点心,按时放在青断的桌子上。

浅粉,绯红,丹红,赤红,朱红,绛红。红色不断加深,第七日,是色如鲜血的黄花落。

黄花这种花朵很奇怪,当它开在枝头的时候,是明亮的黄澄澄。但一旦经过捣碎揉捻,就会变成如血的大红。那种红,有种摄人的魔力。

青断看着面前的点心,久久没有移开目光,然后慢慢将糕点放进了嘴里。

寒夏看着青断。看着他嘴里的动作慢下来,看着他脸上出现了和平日里不一样的表情。看着他的表情僵住,看着他脸上的不屑退下,看着他的脸上出现清晰的痛苦。

青断猛地站起来,浑身带着浓重的煞气,推翻桌子,扬手甩出一排冰刃朝着寒夏打来。

寒夏不闪不避,任由冰刃打在身上。寒夏倒在地上,青断踩在她的肩头。

寒夏欣赏着青断的愤怒,突然张狂肆意的大笑起来。“味道怎么样?不错吧!如你所说,日子太无聊了,所以我就做了个实验!结果出来了,我很满意,你—没—有—味—觉!”

寒夏一字一顿的说出来,青断的愤怒也达到了顶峰,不断施力,鲜血开始从寒夏的口中涌出。

寒夏接着道:“你没有味觉!你尝不出那是什么味道!所以你就变态的看别人如何恶心!我的糕点不错吧!至少让你尝到了味道,只是不知道你尝出的是什么味道,欢乐,悲伤,还是痛苦呢?是谁让你失去了味觉呢?”

接连不断的冰刃从青断手中挥出,落在寒夏身上。寒夏昏死过去,鲜血慢慢淌出,是刺眼的红色。青断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住的后退。

苏弋轩走在路上,突然一阵心神不宁。可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并不能给他什么确切的指示,只会徒添慌乱。苏弋轩压下不安,继续向西走去。

寒夏醒过来,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没死。四周一片黑暗,寒冷不断袭来应该还是被关在冰窖里。寒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才敢确信自己真的活着。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看来青断不想她那么容易死去,要慢慢的折磨她。只是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黑暗中,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寒夏知道自己找到了青断的死穴,可是如何让好好用这个死穴呢?那一刻,寒夏又被那个梦中的恶魔控制了,存了玩火自焚的死志。

为了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寒夏自己和自己讲话,在这仅容一人栖身的狭小牢笼里,哼起了久远的歌谣。

寒夏重新将心中的火焰点燃,无论发生什么,苏弋轩都一定会来救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师父,哥哥和阿竹永远也不会嫌弃她。抱着这样的信念,寒夏才能在这最黑暗的地底,即使日日被逼着茹毛饮血,即使活的练野兽都不如,也会勇敢的活下去。

一月之后,寒夏才听到出了她自己发出的声音以外的其他声响——牢门白打开的声音。刺眼的光亮透进来,即便眼睛还不适应光亮,寒夏还是不想闭上眼睛。进来两人将寒夏拖了出去。

老地方。青断坐在食案对面,静等着她来。青断的脸依旧如冰雪般寒冷,可是今日其中却夹杂了一分病态的苍白。

寒夏坐下。

青断道:“真是低估了你!现在想来,我以前对你真是太仁慈了!接下来,我们换个新游戏!”

寒夏等着这个变态解释。

青断道:“当日我透过玄晶看到类出现的时候,着实很惊讶,距

离它们上次出现,已经过去几百年了。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为了人类冒险,更没想到那两个人类竟然会放了它们!我的那些手段对你来说太轻了!打蛇打七寸,我都忘了,你的死穴是什么?”青断缓步走过来,一只手抬起寒夏的下巴,盯着她,居高临下的说道:“你的死穴不是恶心到难以下咽的食物,不是疼痛难忍的鞭笞,不是暗无天日没有尽头的黑暗,而是上次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子——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怎样?我说的话应该还是有可信力度的吧!”

寒夏的眼睛里毫无生机,盯着青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魄力。“若你杀了他,我必倾尽所有,将你挫骨扬灰。”

青断笑起来,道:“你让我感受到了痛苦,我就用你的死穴加倍奉还,我要让你看看当一个人失去一切时,生命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寒夏道:“为什么?你这半年来费心费力的折磨我,我真是不明白,你哪里来这莫名的滔天恨意?我们根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

青断道:“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青断一步步的逼近,脸上是极其复杂的表情,眼睛里的怒火像是泛滥的洪水,马上就要决堤。“为什么?你们两个为什么可以心甘情愿的死去?你为什么可以为他去死?只有感情如冰晶般纯粹真挚的人才能引来类,为什么你们能?为什么芣苢(fuyi)要背弃我?为什么?”

寒夏愣住了,这个家伙果真不能拿常理来推测。因为得不到,所以要毁灭一切拥有的人。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

在青断靠近寒夏的时候,寒夏不退反进,五指成爪,袭向他的心脏。在一个人意念情动时,他的防御力也就最低。

青断闪躲不过,却也面无惧色。在寒夏袭向他心脏的同时,他也出手打向了寒夏的心脏。

寒夏这一招类似于自杀式的袭击,出乎青断的意料,他和寒夏同时飞了出去。

青断设了禁制,次坞走不进来。青断像是入魔了一般,摇晃着站起身子,向着寒夏走去。寒夏看着青断一步步走来,却没有力气再抵抗,这半年来,她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击,成则生,不成则死。

青断手结法印,寒夏的身躯慢慢的从地上浮起来。一道白光从寒夏头顶渗入。

次坞站在外面,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这是食毒门禁忌的血咒——重生咒。将一个人的记忆、修为、情感,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剥夺,相当于让人脱下一层皮,只留下他出生时所拥有的东西,视为重生。重生咒不禁对被施咒之人影响巨大,对于施咒之人也会有反噬作用,这是逆天的行为,几乎会耗费去一半修为。

就像毛毛虫变成蝴蝶一样,一个人要褪下一层皮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青断的灵力渐渐不支,可是他仍不放弃,双手倾贯了周身所有的灵力,注入寒夏的头顶,一层透明如蝉翼的东西正渐渐地从她的身上褪下来。

在这关键时刻,寒夏的周身突然发出了耀眼的蓝光和红光,红蓝二色光芒相交,和青断的白色光芒相斗争,那层透明的蝉翼停止了褪下。

次坞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反抗门主的血咒。如此下去,要是门主再不停止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可是青断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寒夏的本命蓝光和积血藤的红光相交织,将青断的白光压制的死死的。就在白光逐渐熄灭时。青断将本命精血引入双手,漫天的红光铺洒而下,积血藤本就是嗜血之物,所以便不再和白光争斗,攻势完全消减下来。蓝光难以为继,透明的蝉翼完全褪下。

在西界寻找多日的苏弋轩突然停下脚步,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心脏,那一瞬,他感受到了另一颗心脏,不过却是痛苦的呼唤。苏弋轩想移动脚步,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一瞬后,他朝着东边飞去。海神曾经许给他们一个诺言,践诺的时候到了。

青断摔倒在地,他设的禁制自然也就消除了。次坞快步走进去,问道:“门主,你怎么样?”

青断只轻轻一动,鲜血从五官涌出来。“按老规矩来。”

次坞犹豫了一瞬,道:“是。”

褪下来的蝉翼名为“情丝”,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存在的凭证。人在这世上走着,记忆是唯一的行礼。当他失去了记忆,那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次坞取出透明的冰玉瓶,将情丝收了进去,然后向着不冰泉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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