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远庆九年,悄然而至

因为妄念从根本上扭曲的人心,因为执着权势形成的根深蒂固,最终蒙蔽理智与眼界,一个人的眼睛里只余怨恨,一个人的心怀里只有贪婪,又怎么看得到他人的宽容善待?因为本心的恶毒,从不信任从不付出,以己度人,所见所感,无非只有亏欠与背叛。

最终会造成怎样的毁灭与崩塌,血缘至亲之间毫无人性的倾轧彼此伤害,便是虞沨起初在策定利用于氏挑发虞栋夫妻失和时,也没有完全预料最后竟是那样一个结果。

得知于氏母子的死讯时,已经是远庆九年元宵节后。

那日天空正在下雪,纷扬的絮白之中,关睢苑前庭的梅色正艳。

梅林里的一间小小茶庐,临窗设置的茶案边上,虞沨与旖景并肩闲坐,一旁茶炉炭火灼灼,持壶里尚还没有水声沸腾。

“我原以为二婶会大闹一场,以她的性情,似乎不该隐忍。”旖景更加靠近轩窗,说这话时,已经收回了观赏雪舞梅静的目光,落在她被丈夫牵握着放在他膝头的手上。

“二婶的恣意固然是因为闺阁时候受家人纵容养成,能维持多年,也少不得二叔后来的有意宠让,与情义无关,是利益决定。”虞沨循着旖景的目光,也看向交握的指掌,唇角是上扬的弧度。

“所以,当二婶再不能给二叔带来任何利益,于是再无宠让,二婶虽无谋,却也能感觉到二叔的态度的转变,再不敢恣意。”旖景分析。

“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收买三太爷借用苗家之毒,让人死于‘疾病’,这实在不似二婶能想出的计谋。”虞沨摇了摇头:“我更偏向二婶这回是听了虞洲的建议。”

旖景细想了想,赞同地点头,忽然又问:“苗家之毒真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于氏母子入将军府不过短短数月,若真有这么厉害的毒药,从前母妃……”

用在楚王妃与虞沨乳母身上的慢性之毒可是经过了长长数载,才造成中毒者最终“病弱身亡”。

“我找清谷先生打听过,苗家所制急性之毒十分刚猛,施微许入饮食,便能造成立即毒发,不过若用急性毒,症状也是一目了然,加害者暴露无疑,而苗家另有一项绝技,若能先诊脉息,便能据此调制针对个体的慢性毒,长则半载短则一月,即能造成中毒者死于‘隐疾’,极难发现中毒之症。”虞沨唇角微冷:“当初二叔并没机会让苗家替母妃诊脉,故而只有退而求其次,采用并非针对个体的慢性之毒,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不让父王洞悉真相,产生怀疑,药量减至最轻,才拖了数载终至毒发。”

这回于氏母子入将军府,小谢氏先是在两人饮食中下了泻药,造成那对母子忽而腹泻,借口请了郎中,当然是苗家人假扮。

找的也当然是虞栋不在家中的机会。

苗家既诊得于氏母子脉息,当然调制出了“完美毒药”,让这对母子死于一场“风寒”引起的高热,便是虞栋心急如焚之余请遍京中名师,最终无力回天,更没人能洞悉病患是因为中毒。

旖景解开疑惑,沉吟片刻后说道:“阁部当然不容二叔被蒙蔽,固然,三太爷这时眼睛里只认钱财,他既能被二婶收买,只要二叔以钱银求证,必不会为二婶隐瞒,可是如何让二叔生疑?单氏到底是二婶的亲信,若这回再利用她传话,也不符合情理。”

“二叔身边早有我安插的耳目。”虞沨微微蹙眉:“不过直到如今,我也没放弃揭穿二叔当年罪行的打算,单氏是奴婢,她的证言不足采信,唯有二婶的证辞才能指定二叔的罪行,我是担心,以二叔的阴狠,得知于氏母子是被二婶毒害,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身,倘若二婶死得太早……”尚不等时机成熟,证人就被灭口,不能因为当年恶行治罪虞栋,虞沨多少有些不甘。

“二婶已经认得苗家人,二叔再无机会让苗家替二婶诊脉,我想二叔即使落毒,也会更加谨慎。”旖景说道,却又摇头:“到底是夫妻一场,二婶这人虽刁蛮些,对二叔倒从无二意,又为他生儿育女,多年情份,二叔真会为了于氏母子毒害二婶?”

“这是必然。”虞沨冷笑:“一个人的心早已丑陋不堪,哪有位置容下‘情份’二字,这一世我早对二叔关注非常,竟察知他当年倾慕之人并非二婶,而是与岳丈有结拜之谊的庆恩候嫡妹,可二叔受谢妃影响,自幼便将夺爵当为执念,祖父当年即使宠爱谢妃,可从未想过将家业权势交给二叔,谢妃明白二叔只有隐忍,首先要争取的就是镇国府作为助益,所以,二叔听信了谢妃的话,求娶二婶……二叔对二婶从来只有利用,毫无真心。”

依虞沨认为,谢妃倒比虞栋更有远见,知道靠着阴私手段不足以稳握权势,谢妃临死之前,对先楚王那番“情深意重”的遗言,意在为虞栋争取“前途”,以她“半生遗憾”换取先楚王心怀不忍,失于理智而偏心虞栋。

哪知不如她愿,火候太过了些,造成先楚王了无生趣,不久竟然病重而逝,反使楚王得掌大权。

而没了谢妃这盏明灯指点,虞栋渐渐走歪了道,往自取灭亡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同情二婶了。”旖景话虽如此,却连叹息都懒得给予,忽闻一阵急风卷过虬枝傲梅,簌簌之声仓促卷耳,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的一片攸而苍茫,随着风卷雪急,梅色依然艳丽。

“终于是到远庆九年,不知这么多事已不如前,太子是否还会遇刺。”旖景微微蹙眉。

这时持壶里已经沸沸有声,虞沨执壶注茶,水入盏中,白烟蔓蕴,汤面渐如画笔绘成梅枝,似乎窗外景致映入盏中。

“你这技艺倒是越来越纯熟了。”旖景见两盏汤面如出一辄、分毫无差,由衷一赞,却忽而想起传授分茶法给她家阁部的江薇姑娘,便问:“这时依然没有江汉兄妹的音讯?也不知他二人究竟去了何处。”

虞沨放下执壶,眼眸微抬时,有淡淡的笑意:“我以为你对阿薇到底有些芥蒂的,原来这般记挂……”全不顾世子妃眼睛里瞪出的“狠戾”,虞阁部附唇到她耳畔:“我家的醋坛子,难道为夫冤枉了你……”手臂一动,准确摁牢了那只纤纤手掌往他腰上不轻不重的突袭,嘴唇擦着面颊的温热滑过,落下一个长久的深吻。

“旖景,该来的始终会来,很快了……但是你别太担心,因为这回我们是并肩携手。”虞沨结束长吻后,搂着怀里的佳人,附耳轻语。

与此同时,翊坤宫的西暖阁内,贵妃将将放下手中执壶,一盏汤面上,白沫腾出飞龙之画,栩栩如生。

天子轻轻一笑:“这么些年来,贵妃此技依然未曾生疏……不过你当年夸耀,说此技早已失传,陈家家藏古籍虽有记载,能照本练出此技者也只你一人,朕怎么却知远扬也会,他说竟是江院使之女所授,一问江清谷,他果然也会,不过远不如贵妃展示的精妙罢了。”

贵妃微微一怔,看向天子。

当不见真有疑惑,方才莞尔一笑:“臣妾那时年轻,就是自夸,世间能人甚多,想必这分茶法也非臣妾独领。”

十余息后,汤面水纹渐散,天子却并没有品茶的闲情,反而起身:“上元夜太后着了风寒,趁着今日得闲,朕去慈安宫看望……贵妃留步,太后不喜吵扰……吩咐下去,今晚将御膳摆在这处。”

贵妃登即喜上眉梢,接过宫女手里的紫貂大毛斗篷,细细地替天子披在身上,坚持着送出宫门,目送圣驾没入甬道转角,这才返回。

不过多久,皇后就听说了天子今晚欲留宿翊坤宫的事儿,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打发宫女退出暖阁。

暖炕一侧坐着的孔夫人倒是微有浮躁,蹙眉说道:“陈氏颇获圣宠,后宫里也唯她膝下有两个皇子,娘娘可不能吊以轻心,陈家已不容小觑,更有秦相……我听说就连卫国公府四爷也被四皇子笼络了去,虽有大长公主执意娶了出身不显的林氏,四殿下却送了个美婢去卫国公府……苏明甚是宠爱。”

皇后冷冷一扬唇角:“母亲也太过担心了些,苏明不过一个庶子,这回高中探花,也是圣上对苏家的照顾,看的还是姑祖母与卫国公的脸面,那美婢更不足为虑,国公府有姑祖母镇着,贱婢再是得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话虽如此,皇后的眉心却也紧跟着肃敛:“阿兄这回行事也太不让人满意,我一再叮嘱,让他找些青年才俊,要有真才实学!结果呢,不及三十者在乡试大多被刷下,不得不在会试阅卷官中收买,才保得那三个举人通过会试……没一个入了翰林,尽都外放了去。”

皇后说到这点,实在窝火:“我们还缺几个地方要员?缺的是翰林院培养的新兴势力,将来的内阁、中书重臣!就算不指望能中头甲,好歹出上两个庶吉士吧,这可倒好,冒着舞蔽的风险,毫无收获,白白下了着废棋。”

这回会试阅卷官,分别由礼部、翰林院的官员担任,虽多数是天子信臣,皇后不敢收买,可其中一人与孔家甚有私交,皇后没有选择四皇子党的作法,当金榜题名后再拉拢未来“新贵”,打的是从源头上安插亲信暗暗培养的主意,结果兄长孔执尚办事不力,选的十余人在乡试就折了多半,逼得皇后不得不收买阅卷官舞蔽,才保住三人中了进士。

孔夫人讪讪,这事的确不如人意,她不好替儿子辩解,只说道:“好在状元是太子妃的妹夫,将来必得信重,也算这批进士之首。”

“虽是如此,可我看顾于问这人也不可靠,尚还记恨当年魏望庸将他逐出学院,这番一得志,多长时间,就与礼部魏渊起了好几回冲突,魏渊与楚王府关系甚好,楚王父子才是真正的天子信臣,顾于问因记私仇未免狭隘,将来前途如何还不好说。”皇后忽问:“母亲可打探得大长公主的口风?她家六娘的婚事……”

“大长公主说还在斟酌,说不清是什么态度,娘娘的意思是……三皇子?”孔家几个嫡出的郎君都已婚配,唯有个庶出,当然配不上卫国公府嫡女。

皇后微微摇头:“这些年虽三郎对太子多有辅佐,可他的才干也渐渐显示出来,让他与卫国公府联姻太过危险……大长公主称还在斟酌,就是没有与那一党联姻的打算,对太子而言就是有利。”

“可三皇子妃位一直空悬,也让人放心不下。”孔夫人说道:“我们家五丫头今年也快及笄了,莫如……”

皇后摆了摆手:“三郎虽收敛了几分心思在政事上,骄纵任性依然深入骨髓,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广平这丫头,圣上也纵容着他,这样也好,说明圣上并没有因为宛妃的缘故,把三郎往储位上推的念头,将来一国之君,执迷与儿女私情也太不像话,他的婚事我不便插手,太后自有打算。”

正如皇后所料,慈安宫里,太后也正在进行试探——

第七百八十章 胜负落定,废位收场第四百四十八章 小别重逢,情意绵绵第五百六十章 君臣交心,争取后路第两百六十九章 当面过招,请猜胜负第十九章 猝然重逢,果然隔世第四百七十五章 违逆“慈母”,教训顽劣第六百零五章 惨死秋月,救下夏柯第两百二十五章 不过如此,棋高一着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子疾愈,引人半疑第七十九章 小五献计,皇子请罪第五百六十三章 顺势而行,锦瑟“立功”第十八章 摁捺不得,人心思动第八十九章 一门姻缘,皆大欢喜第两百四十九章 隐情不浅,世子出场第五百一十章 深沐天恩,并非无患第四十九章 温言安慰,巧救腊梅第六百六十四章 城禁解除,永别西梁第六百六十八章 夫妻交心,准备归楚第五百零七章 诸子弑母?人伦悲剧第两百九十八章 细察人心,温言劝服第四百六十五章 兴师问罪,虎狼之心第七百四十三章 缱绻怀忧,病势日沉第七章 娘子撑腰,丫鬟树威第七百七十三章 针对防范,何愁不胜第六百三十九章 三人交心,宁海卫家第四百九十章 鸩杀李氏,迁怒旖景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韩联姻,已成定局第四百九十章 鸩杀李氏,迁怒旖景第两百三十二章 利氏受辱,许氏不平第七百六十四章 再行试探,将要团圆第两百八十六章 以身犯险,无可选择第三百七十三章 扭曲人生,诡异心态第两百七十五章 孟高平冤,殿下“倒戈”第两百四十六章 疑似“呷醋”,劫后重逢第四百一十六章 “新婚”次日,“婆婆”逞威第两百三十章 愚昧之计,哭笑不得第五百五十一章 再恕一回,转头了结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变故,传言四起第七章 娘子撑腰,丫鬟树威第六百八十章 “顽劣”六郎,新妇投缳第四百五十八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第三百二十章 兄妹密谈,蹊跷遗言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析案情,忽遇问名第五十九章 甄氏阿茉,董氏阿音第三百九十九章 筹谋收买,一石二鸟第四百六十章 明月之见,良禽择木第二十九章 有人忠直,有人糊涂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闻真相!同道中人第三百二十九章 早有忌防,更深怀疑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个许诺,两世纠缠第两百一十五章 宋辐和离,母子生隙第五百七十七章 尽在计算,撕破面皮第三百零一章 解剑待缚,听之任之第两百六十五章 瞒天过海,丧尽天良第三百一十章 一语成谶,前路未明第六百九十七章 三大收获,混乱局势第五百四十七章 唱念到位,主角忽改第二十一章 一见牵心,盘算姻缘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对策,婚事仍悬第两百九十三章 恩册郡主,各人心情第五百五十八章 时日无多,大变在即第六百章 临别之遗,除夕时察第两百七十章 变故迭发,阴谋照旧第两百二十五章 不过如此,棋高一着第三百九十三章 良策蠢策?各有见解第三百一十二章 兵祸消弥,风平浪静第七百七十二章 陈相投诚,名单到手第两百二十三章 春心萌动,欲掷孤注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似退路,委实陷井第四百七十八章 蛮横甄母,总算报应第三百六十二章 面见殷氏,得证实情第三百九十五章 低估痴心,当头棒喝第六百三十二章 侍女本份,潜入大京第七百七十一章 李氏报讯,黄氏发狠第六百一十三章 隐忍伪装,争取脱身第两百八十四章 两地不同,一样月色第两百三十二章 利氏受辱,许氏不平第两百四十一章 两心相许,早在当时第三百二十四章 施计试探,莫名好友第六百零三章 惶惧劫数,再应当年第四百二十六章 原来如此,风尘“侠女”第两百七十章 变故迭发,阴谋照旧第七百一十六章 针锋相对,固执不让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觉之间,环环陷井第三百九十一章 吕氏婆媳,朱氏祖孙第两百七十四章 世子审案,兰心强辩第三百三十六章 虎狼大舅,三个妖精第六百八十七章 不在情深,只望互利第三百六十七章 两条暗线,完成拼图第六十四章 紊乱开场,胜负难说第六百八十九章 凤阳来人,刁难候府第六百六十二章 声东击西,虚实难辨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三百零八章 渐揭真相,所谓慈母第一百五十九章 嫌隙难消,心生倦意第五百零五章 当真死了?不敢置信第三百八十八章 死不瞑目,突有“生机”第二十五章 宋氏之计,釜底抽薪第七百四十三章 缱绻怀忧,病势日沉第七百五十九章 江薇“拜师”,辽王示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