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日调养,方琮的身体逐渐恢复,将养到月末时分,她的脸上总算带了些血色。燕婧在朗悦庄陪着方琮,每日总有丫头送来各种精致小食和玩意,她觉得日子过得非常舒心,渐渐将之前的事情淡忘。
这日水色从店中带回了两人的宫帖:“燕府管家亲自送了宫帖来,说宫中的帖子刚到他就赶着送来。”
燕婧笑着接了:“看来今年随行的人不少,宫帖送的比往年晚了一日。这张是琮儿的,宫帖里夹着的穗花是给随行的人用的,方便他们出入往来。如果随行的家仆中有男子,重阳那日要在山门外等候。”
方琮接过帖子看了看,将里面的穗花递给水色:“无妨,只要定好了时间让渔火接送我们就好,他送我们过去之后就回来,横竖家里也不能没人。说起来,姐姐打算何时动身过去?”
燕婧想了想道:“初一恐有人去进香,初二应该能清闲些,琮儿那日若得闲便就定在那日可好?”
方琮点头应下:“姐姐方才说今年送宫帖的时日晚了,莫不是随行的人有了变动?”
燕婧略一思忖便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往年也有圣上或皇族陪太后同去寺中敬香的情况,那时候人总是特别多,对男仆的管理也相对宽松,女眷身边也能带男子护卫,只是这些人必须佩戴宫中发放的信物,但每年的宫帖总是要按时送来的。今年如果随行人数不是特别多,恐怕就是出了什么变故。”
方琮点头笑了:“若真是如此,重阳那日我就不好出屋子,只好让水色摘两朵野菊花摆着观赏了。”
燕婧板着脸伸出一指虚点在方琮额上:“淘气!”说完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相较于朗悦庄的轻松,九爷的府里却是一派静肃,因为十一亲自往宫中去了一趟后却仍然一无所获。太后虽收了礼但对此没有任何表态,甚至连回赐的小物件都没有,只笑着说了句“有心了”就没了下文。十一不好多说只能先行告退,因为没有赏赐他不便在宫中久留,更来不及让线人来传消息,就在出宫的路上悄悄打探,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等到了月末,不但宫中的线人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就连小婵那边都没了动静,更奇怪的是,重阳随侍太后外出的人突然有了很大变动,送出的宫帖也比往年迟了一日。最让人不安的是,面对这样不安的局面,九爷府中没有收到任何可以应对的消息。
九爷微觉疲倦正闭目养神,十一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爷,宫里有人来送东西,现正在外堂候着。”
九爷掀起眼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却没有动弹:“这个时辰来送东西?你接着吧,再按例打发了就是。”
十一的声音有些迟疑:“那人说太后的旨意是必须要给亲手交到爷手上才行,属下特来请爷的示下。”
九爷压了压额角起身整衣:“请人去内堂奉茶,我这就过去。”
十一请宫人去内堂稍候,九爷进来道:“琐事冗杂,略有耽搁,姑姑莫怪,请坐,请用茶。”
那宫人却对九爷一礼到底:“九皇子不必客气,奴婢是奉太后之命前来送宫帖,请九皇子重阳节陪太后同去济云寺登高敬香。奴婢还要回宫向太后复命,就此告辞,九皇子请留步。”
十一忙上前道:“姑姑这边请。”一边将人送出门去,一边将一个小巧钱袋塞进了对方的袖子,“在下知道姑姑有要事在身,自不敢耽误姑姑的时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姑姑别嫌弃,略做指点。”
宫人捏了捏袖袋里的银票的厚度,略略点头道:“别的奴婢也不好多说,只是九皇子的这张帖子是太后方才亲手写的,赶着让奴婢送过来。九皇子之前让大人送过去的那些礼物,太后也很是喜欢,告辞。”
十一听的一头雾水,他回到内堂将宫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九爷后又问道:“爷,太后此举何意?”
九爷却蹙着眉头反问道:“燕婧这几天是不是住进了朗悦庄?”
十一回道:“燕府里的线人只传话说燕小姐出门了,其他的尚不清楚。爷,这次的宫帖是太后直接发来的,重阳节那天燕小姐是定会过去陪着太后的,您若是觉得尴尬,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九爷道,“我是想,如果燕婧会去济云寺,那么方琮是不是也会去?如果方琮也去,今年的重阳节就太热闹了,现在我倒有些想凑这个热闹了。如果方琮要去,依着燕婧的性子,肯定会提前做好安排,燕夫人昨日离开亚城,听说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今年的重阳节燕婧独自一人,你说她会怎么安排?”
十一想了想回答:“她会提前几日带着方姑娘住进济云寺的禅房,而凭方姑娘的性子,重阳那日会避在禅房不出来。可是爷,无论太后有多疼爱燕婧,也不会只因她认了个妹妹就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吧?”
九爷指尖把玩着宫帖中的穗花笑得意味深长:“此刻天色已晚,明天你去打听下,今年随行太后的除了女眷之外,是不是还有我的几位兄长?如果随行的女眷里还有柳嫣,那么今年的重阳节就热闹到近乎精彩的地步了。这个你收好,重阳你陪我过去,传我的话让十四回来。”说完就将穗花抛给了十一。
小婵点燃灯盏,将匣子里的几件粗苯金饰挑了出来:“小姐,奴婢觉得这几件老首饰您实在是用不上,您瞧瞧可是要紧的东西,若不要紧,奴婢这次都带出去熔成锭子可好?咱们手里没多少余钱了。”
柳茹伸头瞥了一眼:“最外边的那支赤金扁簪放回去,为什么我会没有钱?现在都是月末了,难道管家没把我的月钱送过来?我只是禁足,凭什么要停掉我的月银?!不行,我找他算账去!”
小婵忙拦住她,小声惴惴道:“小姐,这是夫人的意思,她让管家停了您三个月的月银……”
柳茹自知生气无用,便又开了首饰匣子挑拣出几件金饰:“这些也拿去熔成小锭子,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银钱傍身。你别担心,我在钱庄里还有不少积蓄,足够咱们在外面自在过活。你的行囊收拾好了么?”
小婵回道:“奴婢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正说着话,突然听见有人在拍打院门,她忙出去应门,不多时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小姐,管家刚送来了这些,奴婢推说您已经睡下打发他走了,您快看看。”
柳茹冷笑:“这个时辰才送来的东西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我还看什么呢?这些应该是陪太后出行的宫帖和姐姐选的衣服,对了,宫帖里如果还有剩余的穗花你就带着,重阳那日走动也方便些。”
小婵只好开了包袱,果然最上面放着的就是一张描金的帖子,打开看时里头真的有一条浅粉色的穗花。她将穗花贴身收好,再看衣服的时候却是一惊:“小姐,这衣服可真漂亮!您快试试!哎,怎么连贴身的小衣和鞋子都有!还有个精巧的小盒子,呀,今年新样式的首饰!小姐,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柳茹靠过来意兴阑珊地将衣服翻检了一遍,两指捏着宫帖晃了晃,冷哼一声道:“姐姐的眼光一向很好,不用试了,肯定都合适。小婵,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等明日再说吧,我乏了。”
小婵知她心中不快,忙堆上笑脸转身道:“东西回头再收拾就是了,我先去给小姐铺床。”
柳茹却倚着床柱苦笑着呢喃:“从里到外的新衣服,从上到下的新首饰,哼,这出戏的排场还真是大,竟然还要他们这样从头到脚的打扮我!难道是他们找好了下家,终于要把我卖出去了么?”
小婵正低头忙碌,隐约间听见人语,她放下床帐转身问道:“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那您早点歇着。”
夜慢慢深了,而相府里却有灯固执的亮着。苏琉在房里转来转去:“不可能,为什么今年的帖子还没送来?!我相公可是嫡亲的儿子,公公在朝中德高望,婆婆又和太后私交甚密,以往宫中给官家女眷发帖送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没少了我,今年的重阳节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宫帖!一定是嫂子们在婆婆面前说我的坏话了!那两个贱人!不就是生了几个猴崽子么?又不是嫡亲的,有什么好炫耀的!真是蠢货!以为把我拖下去了就能掌管家计了?哼,也不看看自己嫁的是什么人!凭她们也配!王相府里就算没了我苏琉,也轮不到她们说话!这份家私整个家业早晚都是三爷房里的!这个家只有三少夫人才能当!”
又转了几圈,苏琉狠狠一拍桌子:“来人!你去门上问问三爷回来了没有,再去各家院外转一圈,看看谁家还没睡?脚步声轻着些,若惊动了人……哼,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