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越深。

高挂空中的月,便越明亮,镶于天幕的星子,便更加的耀眼。

张空门前的空地上,影子,与人——两个男人,躺靠在长椅上,舒适的闭上了眼,这夜,对他们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们似乎,要在这里,就这样,躺着,睡上一夜。

那也是美妙的一夜。

天与地之间,是何其的平静,花田道路之间,虫鸣声如催眠曲一般的不曾停断过,与夜,与月,与星,共同催促着人们,该入睡了。

这样的夜,能给绝大多数的人,一个美丽的夜晚,但是,少数人除外,张家,那仍亮着灯的屋里,飞快的跑出一名清丽的女人,清雅的脸上,此时尽盈满了少有的怒火,紧握的双手,在在的显示着,她难得的气氛。

雪歌生气了——

因为里头那个完全不讲理的男人,他说了,要霸占她的床就是要霸占她的床,而且,不是今天一晚,往后的十天半个月里,他仍然会霸着她的床。

当然——

若是十天半个月以后,他仍在花其镇,他也同样会霸着这张床,如果她不想让自己睡得不舒服,那么,她定然是别无选择的睡在他的身边,这是他的意思,非常清楚,非常明显,非常显而易见的意思。

突来的怒气,惊醒了躺在长椅上,舒服的已近快入睡的佟笑礼和简子南,他们也懒得一来一回,在这里睡着,虽然有些冷——呃——还能挺得住,不过,老大没有出来,他们已经想到,情况,迟早会发生的。

只不过,不曾料到这一次冲出来的会是雪歌。

依照以往的经验,每一次气冲冲的该是大哥才是,绝对不会有第二人选,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料错了。

一个翻身,佟笑礼和简子南坐正,看着雪歌气呼呼的在他们的面前立着。

“雪歌,你怎么了?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佟笑礼。

“雪歌,别气恼,来,先坐下来歇口气”。简子南。

佟笑礼一杯花茶举上前去,雪歌气呼呼的接过,一口饮尽,而后,表情立刻僵住,差点没有将刚刚吞入腹中的东西全数吐出来,包括之前吃的所有东西。

花茶——

在凉到之后,仍是与别的茶无异,好苦。

“对不起,对不起——雪歌,是不是很难受,我去找点甜的东西给你吃好不好?”。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好心,做了坏事佟笑礼立刻站起身,就要往屋里奔。

“不用了——”,沉下气的雪歌,摇头,“苦茶未必没有好处,至少,现在的精神好多了”。刚刚——她是真的生气了吗?

真是少有啊。

生气,对身体无异,对任何事情皆无异,生完气之后,该在的事情仍在,没有解决的问题也不可能因为生了一场气,就会解决。

她向来不喜欢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今晚,她尽被那个男人,气得差点失了平常的冷静。“笑礼,子南,拜托你们一件事好不好?”清雅的小脸,漾着诚心。

佟笑礼和简子南甚至没有过多的考虑,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事?”。两人一副都包在他们身上的样子,让雪歌笑出了声,啊——还是兄长好。

纤手一指,屋里,“你们把你们家大哥拖回他租来的屋子吧,别让他再霸占了我的床”睡不睡床,对她而言倒真是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她讨厌这种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身份,他以为她是什么?

他又以为她是什么女人?

是的——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从她离开他之后,他是有改变的,但是——他再怎么改变,他仍旧是拓拔残。

与她离了婚的拓拔残。

除了安理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不能让他以安理为理由,与她同床,哪怕,只是纯粹的同睡一张床,她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发生。

拓拔残——

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明白那个男人会把这件事当做理所当然,而且——他真的很会耍赖,若非早就认识他,她定然不会以为,他就是拓拔残。

刚刚还应的极为爽快的简子南和佟笑礼互视了一眼,双眼别扭的移开。

好吧——

下次他们一定会先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再来决定是什么样的速度,用什么样的答案来回答,这一次,请原谅他们的无能为力。

因为对像正是他们不能动的大哥。

“雪歌——大哥这段日子在公司里忙进忙出的也辛苦”。听来跟今天的事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关联,佟笑礼再接再厉“今天一整天,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照顾安理,不假他人之手,你就——让他睡一晚吧”。

睡一晚?

雪歌轻哼。

才怪——

拓拔残的恶劣性子,她实在是太清楚了,能赖一个晚上,就能赖两个晚上,然后,以此类推,她就别想把他赶出她的房间。

“他早就该弄明白了,他早就该清楚我会以什么态度去对他,先前的不说,现在,你们都一起来了,他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恼吗?怒吗?是的,她是恼,是怒,而且,还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好吧——一晚,子南,笑礼,明天,就是明天,明天晚上,我要睡到自己的床上,如果他还在我的床上,我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一脚踹下床去”。

“呃——好吧——”。

“也——只能这样了”。

嗫嗫嚅嚅,简子南和佟笑礼不能保证什么,别的事情,他们自然可以打包票,在雪歌面前,保证能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但是——

大哥的事情,他们先前已经失信过一回了,否则的话,到现在为止,雪歌应该都会平平静静的过着她的小日子,虽然,现在他们并不认为大哥找到这里是一件坏事。

相反,好极了。

他们看着安理长大,看着大哥改变,往后——或许,会有一个全新的大哥站在他们的面前,远景很美不是吗?

雪歌眯了眼,凝着两位视若兄长的男人,“你们——该不会在敷衍我吧?”。看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敷衍——”。

“当然不是——”。

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哦?是吗?”。雪歌完全不信,跟他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的样子有什么不妥,她还能看不出来,好吧——她也不为难他们,也知道他们的难处,该他们配合的地方,只要小小的配合一下就好,至于其他,她自己来。

她不希望这样不明不白的纠缠,一点都不喜欢。

“嗯——”,两人同时点头。

“好吧——笑礼,麻烦你一下”。白净的小脸,扬起软软的笑,看着雪歌脸上的笑,佟笑礼脸上的笑,倒是快要挂不住了。

“什——什么?”。

“麻烦你进去告诉你们家大哥一声,要是安理饿醒了,记得泡奶粉给他喝”。

“你——你不自己去跟他说吗?”。

“怎么?”。小脸微微一沉,唇角下垂,“当哥哥的,帮妹妹这么一点小忙都不行吗?”。

呃——

佟笑礼立刻摇头,不是不行,行行行——当然行,于是,一转头,佟笑礼进了屋。

雪歌才抬眼,看着简子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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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应该有我的可以住的地方吧,要是没有的话,我就睡他的床——”,虽然极不情愿,不过,这么晚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去打扰张伯和张妈,老人家晚上睡得沉,一旦被吵醒了,要想再睡下,可不容易。

“没问题——”,简子南颔首,租来的屋子很大,大到就是再来四个也住的下,因为,他们租下的不是一层,而是一栋,三层楼,三楼都有请人整理,他们一到花其镇,随时都可以入住,里头保证干干净净。

“那就好——”,雪歌的脸,缓了些,望了屋里一眼,没有看到佟笑礼的身影,“子南,我们先过去吧,笑礼一定找得到的”。

“呃——好吧——”,没有异议,简子南点头。

两人才转身,没走上几步,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他们皆以为,是佟笑礼的。

“你打算去哪?”。

出来的是佟笑礼,只不过,在他的前面,立着的是拓拔残。

一抬下巴,雪歌的表情,已经趋于平静,生气对身体不好,她必然切记。

“既然你这么坚持一定要住在这里,那么,我想不让都不行,今天晚上,我住在你们那边,安理就麻烦你了,他晚上只会醒来一次,凌晨二点四十分左右,床头柜上有奶瓶和奶粉,你到厨房里找到热水泡好,等凉一些再喂他吃就好,只要吃饱了他会睡到明天早上才醒来,中途不会吵到你”。言毕,她转身。

“何必那么麻烦——”,声音明明还隔得很远,但是,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挡在她的身前,阻了她的去路,“晚上安理醒来,由你来喂他刚好,今晚,你哪也不会去”。话落,他转头,看着简子南和佟笑礼“已经很晚了,你们都回去睡吧”。

“是”。没有二话,就是有二话也没有用,简子南和佟笑礼离开。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我就是不放,你能怎么样?”。

“拓拔残,你别一再的不讲理,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吗?我已经顺着你的意思,让你占据我的床,你还想怎么样?我不想睡那张小床,也不想睡在你的身边——喂,放开我,放开我——拓拔残,你是野蛮人吗”。

简子南和佟笑礼硬着头皮,一直往前,不曾回头。

雪歌的声音很压抑,若是可以,她一定会很大声的尖叫,然后,大吼,吼得拓拔残两耳发酸。

但是——

她不能。

天色不早,四周寂静,她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格外的突兀,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吵醒不该吵醒的人,一个也不想。

她被扛了进去,门,碰的一声,被关上。

简子南和佟笑礼互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看着天,望着星,回到他们的住处去,走路?

当然不,有车干嘛还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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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残直接将雪歌扛在肩上,男人与女人的体力悬殊体现在此,雪歌再有心,也无力反抗得了,在他的肩上,费尽了力道,他也未曾动弹分毫。

她不能太大声,就算进了屋也不能——那会吵醒安理。

进了客厅,进了房,拓拔残将她放在床上,然后,熄了灯,双手轻轻一扯,将她小小的身躯紧紧的纳入怀中。

雪歌——

动弹不得。

咬紧了牙关,她用力的挣扎,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没有丝毫的收获。

久了,累了,没有力气了——

依在他的怀里,她轻喘着气,努力的平稳呼吸。

半晌之后,才平复心情,顺过呼吸。

推他的力道,也不再那么强劲。

“拓拔残,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黑暗中——

他闭着眼,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回。

“拓拔残,放开我——”,咬牙切齿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我要起来,洗澡,刷牙,洗脸——”。

真是够了——

他上辈子是什么?土匪吗?或者,比土匪更可恶的种类——

“你听到没有,我要洗澡,我要刷牙,我要洗脸——”,这样,她怎么睡得着。

在他的耳边嚷了半天,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雪歌用力的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捏住拓拔残的鼻子,很用力,非常用力——

“该死的,你在做什么——”,梦死的男人,总算是有点反应了,黑眸在夜里,仍能看得清晰,眼中的不悦。

“做什么?这不是我该问你的吗?”。

“不准,一天不洗澡,一天不洗脸,一天不刷牙不会少了什么,牙没天再刷,脸明天再洗,澡也明天洗”。然后,他又闭上了眼,不理会她。

“拓拔残——”,雪歌推他——

没有反应——

“拓,拔,残——”咬牙切齿。

还是没有反应。

“你该死的不许装睡”。

一直都没有反应。

直到雪歌叫得累了,推得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她平缓了呼吸。

那双如子夜般幽黑的眸子,睁开,眸中,清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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