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比试

李毓道的事情, 她虽然担心,却并不急着出手,因为有两个人比她还要积极。一个自然是李江天, 还有一个嘛, 就是光海君了。

光海君的身份按照惯例, 与世子之位是无缘的, 那些使臣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加上仁嫔和临海君说光海君有心谋取世子之位, 那些使臣更是觉得光海君野心大,不好控制,恐怕会彻底断了光海君的称王之路。

光海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没办法让那些使者改口,但是可以想办法削弱那些使者的话的可信度。暗自收贿这样的罪名, 恐怕即使是明国的皇上也不会容忍吧?

这是第一次, 李江天和光海君合作, 在李江天知道仁嫔和吏判准备放弃他的儿子以讨好使者后。

李江天也是贿赂使者的一员,被报上去后, 肯定也会受罚,但是爱子如命的李江天依旧答应合作了。

光海君一边利用李江天收集受贿的资料证据,一边却也派人在暗处监视。既然已经知道了李江天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他呢?

柳熙再次听到关于李毓道的消息的时候,他神色有些沮丧地坐在工作间。看来李江天没有告诉他真相, 没有说他逃过了一劫。从对待李毓道的这件事来说, 李江天算是个称职的父亲了, 可惜,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对手, 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李江天终究还是受到了惩罚,但因为事出有因, 殿下只罚了他暂退朗厅之位,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而分院的朗厅之位,暂由光海君和李毓道合作担任。

这件事对于李江天来说,也不算是坏事,毕竟他的儿子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了。他看着也很开心,只要他再好好指导一下,还有谁比他的儿子更适合朗厅之位?

李毓道感念柳熙之前的教导之恩,在被皇帝分配到任务——制作耋老宴的杯子后,居然和殿下建议以比赛的形式来上交作品,以互相激励,制作出更好的瓷器。

殿下很是高兴的答应了,李江天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同样被李毓道的“竞争促进论”给摆平了。最觉得惊喜的应该算是柳熙了,她还在想趁着李江天不在的时候如何展示技艺,得到殿下青眼呢,没想到李毓道居然自己把这个机会送给了她!

李毓道为人确实坦荡,尤其是没有李江天在旁边给他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整个人变得更加纯粹了。柳熙看得出来,李毓道是真心喜欢这份职业的!

“虽然说的比赛,但是输了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制作青瓷我不如你,但是这次制作白瓷,我不会轻易认输的!那么,到时候再见了!

制作被子,无论是茶杯还是酒杯,除了外观华丽外,更重要的是实用性。为什么西式的咖啡杯能大行其道?是因为造型新颖,也因为更加实用。

成年人用现在的茶杯当然没问题,但是也会有被注入热茶后烫手的隐患,小孩的手太小,可能要双手捧着茶杯才行,老人就更不用说了,师父的手抖之症,虽说可用药物治疗,但是一旦上了年纪,这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师父因为手抖之症打碎了好几个杯子,柳熙决定,这次就做精致小巧的咖啡杯!

柳乙檀的风格是朴实无华又流畅天成,李江天的风格则是华丽精致又高贵典雅,这次的咖啡杯,她想要融合这两种风格,算是为柳井纪念亡父,也当李江天看看!

很快就确定了主题后,柳熙就开始动手了,因为有心留一套给师父,所以便多做了一些。绘制图案的时候,选用了金边银纹,画的是岁寒三友,也暗示着那些老臣们可以青春永驻,四季常青。

几天忙碌下来,只剩下放入窑洞中烧制了。要守着炉火是一件很耗时的事情,虽然分院有专门的火器匠,但是不是她可以调动的,而且有马风在,她可不敢交给别人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金泰道又出现了,静静地站在柳熙的侧后方,看着她在火光中跳跃的脸庞,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一开始缠上她,只是因为想从她口中得到需要的消息,但是随着相处的时日增多,对她的了解加深,那颗只为井儿悸动的心,似乎有了反应。

从那天后,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找她,现在,却还是站在这里。井儿一直只把他当做兄长而已,即使井儿不说,他也看得出来,井儿对光海君是不一样。

等他替柳叔叔报完仇,便一心一意地守护在柳熙身边,直到柳熙接受他!

想通了这些,金泰道笑着出声道:“真想快点知道你做的杯子是什么样的!”

柳熙一开始专注地看着火光,真没察觉到金泰道的到来。说起来这几天金泰道没有像以前一样天天来报道,她居然有些不习惯。此时听他这么说,便笑着回道:“现在才刚开始呢,大概明天你能见到吧!”

金泰道能够察觉到柳熙话语中比之往日的亲近之气,一张俊脸笑得更开心了,随意地坐在柳熙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火,然后问道:“对于这次比试,你有信心吗?”

“说不上信心吧,只是我已经把我所能想到的都尽力做出来了,瓷器没有高低贵贱,更没有好与不好之分,区别只在于使用的人喜不喜欢而已。如果我输了,只能说我不懂那些人的心而已。”柳熙向来不喜欢把话说满,李江天确实是个很强劲的对手,有他指导,李毓道做出来的杯子应该也不会差。

金泰道见她心态这么好,也就不说别的丧气话了,讲了一些他知道的笑话,为她减压。柳熙也不甘示弱,被逗得哈哈大笑之后,也专门找了些现代的,古代人可以理解的笑话来说,金泰道同样被逗笑了。

两人的气氛很是和谐,但是后面看着的三人却心情不一。

火灵来给李毓道送丹青,自然也是为了抓住李毓道的心,为商团的未来谋出路。照例鼓励了几句后,火灵便提出离开,李毓道自然是要送的,结果就听到柳熙和金泰道说笑的声音。

火灵讶异地看着那个笑得爽朗又欢快的泰道哥,这样的泰道哥,她从来没有见过!李毓道也没有想到看起来稳重又淡漠的柳熙会有这样一面。

两人互相询问后,知道了柳熙和金泰道的名字身份。火灵松了口气,是个男子,那么,想必是泰道哥的好朋友了,便没有再上前打招呼的意思,毕竟李毓道还在她身边呢。李毓道更不可能上前了,想到柳熙都快收尾了,他才刚开始,巴不得的立刻回工作间加班。

这边两人各自散开后,另一边光海君却心绪难平。柳熙给他推荐的那些人才确实很优秀,尤其是李舜臣,简直是不世之武将,以后定可堪大用!但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越是看不穿柳熙,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从窖中取出烧制好的被子,一个个小心地放在铺好了稻草的木盒里,在耋老宴之前,她不准备让第二个人看到这些杯子。

说起来,她在分院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好在也没有给她使绊子的。这样的状态她很满意,反正她也不会在分院待太久。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是再好不过的了。

很快,李毓道的杯子也制作完成了,而耋老宴也快到了。将杯子运到宫中大殿前,她也得以进宫面圣。宣祖吗?不说在历史中这个人物的形象如何,至少在这个世界,宣祖只是个听信谗言,懦弱无能又性情多疑的无为君主罢了。

自有人帮忙将杯子摆在台上,由众位大臣自有选择。当柳熙的杯子摆上台后,破例出席的李江天眼神一暗,不说图案的精美不下于毓道,便是那新颖的造型也更胜毓道一筹啊!这个叫柳熙的人,已经不再是促进毓道的工具,而是打击毓道的存在了!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那些大臣自然看得出来,一个个饶有兴致地走到柳熙这边,询问这被子如何使用。柳熙告知了两种方法,一种是将食指与中指放入杯子把儿里,拇指圈住杯身,虎口与杯壁贴合,另一种是用食指与中指勾住杯子把儿,拇指搭在被子把儿的上方。不管是哪种,都不会轻易将被子摔落。

还有一些大臣是冲着李江天的面子去的,但是在一个大臣不小心摔掉一个杯子后,更多的人站在了柳熙这边,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李毓道脸上虽有失望,但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还是礼貌地向柳熙微笑表示祝贺。李江天就不行了,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踩在他悉心教导的儿子头上,简直不能忍!脸色铁青,神色阴郁地看着柳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压倒性的胜利,让宣祖也有些好奇柳熙的杯子有何魅力了,让人拿一个上来看看。等到将杯子拿在手里,宣祖也满意异常,高兴之下,问道:“好,这杯子深得我心!你叫什么名字?”

柳熙不卑不亢地回道:“柳熙。”

“柳熙?之前未曾听过你的名字,你师承何处啊?”宣祖似是来了兴致,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柳熙心念一动,说道:“柳熙儿时受到柳乙檀师父的悉心指点,后被推荐给恩师文师承,二者皆为授业恩师。”

柳乙檀?如果当年没有那桩意外,也许现在就是朗厅了,文师承?这不就是前任的朗厅吗?宣祖哈哈大笑道:“难怪手艺精湛,原来是有名师指点,即使是和李郎厅想比,也不遑多让啊!好,我朝鲜又有一位了不起的沙器匠了!你可有什么愿望?”

柳熙粲然一笑道:“先师柳乙檀还在的时候,经常在柳熙面前提起朗厅大人技艺之高超,近日柳熙斗胆,请殿下让我能与郎厅大人比试一场,让柳熙看看我与朗厅大人的差距!”

“哦?听起来十分有趣!好,你们二人十日后各自呈上一个花瓶吧!若是你赢了,那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朝鲜第一沙器匠了!”宣祖直接说道,不给李江天任何反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