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稿 | 书评《房间里的阿尔及尔女人》

作者：张子妍

女，20岁，南昌大学中文系在学。

读《房间里的阿尔及尔女人》

阿尔及利亚裔法语女作家阿西娅·吉巴尔的《房间里的阿尔及尔女人》刻画了形形色色的受压迫的，挣扎的女性，这是一副阿尔及利亚女性群像。她们或顺从或挣扎或反抗，通过作者阿西娅·吉巴尔的笔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揭露了阿尔及利亚女性在父权、殖民和宗教压迫下的真实处境，饱含作者对女性在日常生活中获得解放的无限希望。

如书友所言，这是一部撕破沉默的沉痛之作。

《房间里的阿尔及尔女人》原是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作于1832年的一幅名画，画家以和谐的东方色调，描绘了闺房的特点。然而，这副画其实是一种窥探，因为原则上只有父亲，丈夫，兄弟，儿子才可以将这些女人置于眼前观看，其他男子是没有这个权利的。作为一个穆斯林国家，阿尔及利亚女人终身戴头巾和面纱，穿着保守，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她们的耳朵，嘴巴永远在黑暗中，面纱下的声音微弱到近乎无声。

这部小说一共有四个部分包括八个短篇，由一家两三代女性之间的故事讲起，记录了从1958到2001年间发生在阿尔及利亚女人身上的故事，她们被宗教禁锢，被男权压迫，被战争摧残，她们被迫卷入战争走出房间，重新审视自身的地位与价值，今昔已然不同。终于，长久紧闭的嘴唇吐出字句，冲破牢笼的声音得以被我们听到。

“为了能走到阳光下，挣脱身体与影子的关系，必须经历那一秒在强光中的彻底失明”，新时代的阿尔及尔女人虽然走出了房间，却还是没有挣脱长久以来影子对身体的桎梏，一个世纪以来监视的目光仍旧芒刺在背。

尽管如此，黑暗中的目光是无法压制人对自由与光明的向往的。遭到抛弃的安娜家里巨大的红色窗帘被拉开，房间里的黑暗与死亡的沉寂被打破，安娜在受不了光线的呜咽中感受到了光明，在阳光下崩溃又重愈；萨拉在录音室研究过去破碎的歌词，发现曾经妇女被教规变成了聋子，在沉默的生育中老去；十女一子的一户人家大女儿少年时期开始练习柔道，二女儿在大学里拿了一个自然科学的学位，三女儿致力于田径训练决定成为一名体育教师，却都因为没有订婚而被认为是个麻烦。今天的阿尔及利亚女人已经摘下了面纱，走出了家门，但这远远不够，女性的生存依然面临困境。

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男人捂住女人的耳朵，堵住女人的嘴，告诉女人该怎么当一个女人，这样的规训已经存在太久了。久处黑暗便习惯了黑暗，但向来如此便该如此吗？监视的目光如影随形真的正常吗？不！女性的自由度尚需努力拓宽，别怕强光下短暂的一秒失明，这是由黑暗走向光明的必经之路。

“一个体面的女人是不在房子以外的地方工作的。”

“我一直都有言语表达的问题”

“我们都争着想先得到自由，然而后来得到的只是战争。”

“他们想天一亮就把我嫁掉……”

属于过去的这一部分压抑破碎，读起来有些艰涩，有人说这是翻译的问题，除去一些地方有歧义和实在令人一头雾水之外，我倒觉得这样模糊不清的表达，支离破碎的形式更能传达过去的阿尔及尔女性的呢喃，叹息与嘶吼。她们试图去言说，关于早婚，家暴，生育等一系列她们生长环境中的噩梦。

只是因为长久的沉默，她们的声音断断续续，欲言又止，并不清晰，并不明确，但其中因长久积压而爆发的情感在有力的传达，她们是活生生的女性！无论是因为妹妹不想结婚而羞愧的阿伊莎，还是两任丈夫去世财产被几次分割的耶玛，亦或是12岁嫁人开始沉重的劳作还被丈夫家暴的法蒂玛，她们都张开了嘴巴，讲出了自己的故事，在男权压迫下习以为常的女人们的故事。

普兰·德·拉巴尔说：“那些制订和编纂法律的人，作为男人，使他们的性别有利，法学家又把法律变成准则。” 犹太男人在他们的晨祷中说：“感谢我主和宇宙之主上帝没有让我成为女人。”而他们的妻子忍气吞声地低语：“感谢我主按照他的意愿创造了我。”宗教与律法成为了男人的武器，变成规训女人的工具，剥夺了女性的话语权。在一片“安拉是唯一的神”的祷告中，阿伊莎说“我没有戒律也没有主人”，尽管微弱，尽管不安，但说出口的那一刻，女性正在觉醒。

作者借萨拉之口，说出阿拉伯女人排除一切障碍的唯一途径是：说话。“说话，不停地说昨天和今天的一切，在我们之间说着并且看着。看外面，看围墙和监狱以外的世界！……用女人的目光和女人的声音。” 作者刻意将人物与实践混淆，借此强调小说主题的无时代性，不同时代的女性同样面对着生活困境和压迫，提出身处困境中语言和写作的救赎力量。不同时代的女性同样面对着生活困境和压迫，身处困境之中，语言和写作有着救赎力量，当我们拿起笔开始思考一切的合理性，去明白并且争取该有的公平。写下，记录，唤醒，让更多身处黑暗中的人知道光明的存在，然后走到阳光下。

最后，回到开篇那个一家两三代女性之间的故事，幼小的女儿梅里姆在一天清晨迈出了她的第一步，摇摇晃晃地，摔倒了。她的奶奶和母亲轮流鼓励她。她不哭，重新开始，她走得踉踉跄跄，但是在前进。她的前进正是千万女性所希望所努力的方向，也是新生一代女性前路更美好光明的象征。愿未来，无论什么国籍、什么种族、信教或不信教的女性都能在日常生活中获得真正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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