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涵／運動故事裡的文化底蘊

二○○三年国家联盟冠军赛第六场，芝加哥小熊队对上佛罗里达马林鱼队，是职棒历史上最具戏剧性和争议性的比赛之一。当时小熊队已经以三胜二败领先，距离晋级世界大赛只差一胜，这场比赛在芝加哥瑞格利球场举行，整座城市都在期待小熊队赢下这场比赛，才有机会跟美国联盟冠军一决高下，打破已经高悬九十五年的山羊魔咒。

比赛进行到第八局，小熊队以三比○领先，场上主投是王牌先发普莱尔，那年他战绩十八胜六败，年轻气盛续航力十足，马林鱼仅从他手上击出三支零星安打，胜利看似近在咫尺，风云却在一瞬间变色。在一出局后，卡斯提欧击出一记靠近左外野观众席的界外高飞球，小熊外野手厄鲁虽然守备能力平庸，仍然有足够时间就定位跃起接杀…

「你记得艾力士．冈萨雷斯吗？」在囊括电视艾美奖重大奖项的美剧「大熊餐厅」第二季尾声，餐厅金主吉米大叔问了主厨这个问题。

「不太记得。对吧？很遗憾你不记得，但我会解释为什么你不记得。他是一个还不错的球员，实力很稳定，四处打球，在小熊队大概两年。有一年，他们对上了马林鱼队，这时候他们已经有四十五年没进过世界大赛了，比赛是一出局，一垒有跑者，二垒也有跑者。卡布里拉击出了一个软弱无力滚地球打向冈萨雷斯，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球，完全不需要多想的那种。」

「不知为何，他犹豫不决导致失误，没有完成双杀，也没能让小熊队进入第九局。这是一个非迫性失误，结果就是垒包全满。然后所有混乱都从此开始，一次又一次失误让小熊队彻底崩溃。这局马林鱼队得了五分，结果小熊队就输了。为什么我们不记得他呢？因为同一局里，几个球之前，卡斯提欧打了左外野界外球，一个离球很近的观众做了任何一个球迷在大联盟赛场上都会做的事，他伸手试图去接球，让球从外野手厄鲁的手套里掉了出来。」

那个观众叫做史提夫．巴特曼，从那天起每天背负让小熊输球的原罪，频频收到死亡威胁。其实冈萨雷斯失误才是真正问题，他让球队守备整个崩盘，但突然间，所有失误都因为巴特曼而不被提起，因为每个人都想把责任推给这个戴着普通耳机，只是想接一颗界外球，在瑞格利球场享受一个美好夜晚的普通人。许多年后，小熊队才送给巴特曼一枚冠军戒指，象征团结与原谅。

吉米大叔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变成冈萨雷斯」，非迫性失误是会传染的，失去专注力就会造成团队失败，躲在别人背后逃避责任也不能改变结果。就算有倒人变成代罪羔羊，就算所有人都忘记真正的错误，最终需要承担后果的仍是自己。

很喜欢大熊餐厅剧里这段故事，像这样的故事，正是运动文化的底蕴。（作者为运动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