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分離集中營：美國零容忍政策的「虐童傷痕」

「#终结家庭拘留」美国当前对于边境非法移民的零容忍政策，虽然强调「吓阻偷渡」的目的，但其强势手段却造成了不少难以处理的道德后遗症。 图／美联社

文／苏听雨（「让路给小鸭」团队成员）

他们告诉我，孩子要被带去洗澡了。然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了...

今年五月初开始，由于美国川普总统针对移民开始实施「零容忍」的策略（Zero-tolerance Policy），致使那些跨越美国南方国境到美国国土的移民家庭，已经被强迫父母必须与小孩分开。

美国当局在拆散这些移民家庭时，执行人员并没有确实告诉这些父母跟孩子相关的资讯：包含孩子将会被带往何方、会如何被照顾、他们如何探视孩子等，父母也不被允许去探视这些孩子。甚至，在某些极端的例子中，有些父母甚至只是被告知「孩子要被带去洗澡」，却从此骨肉分离。

今年五月初开始，由于美国川普总统针对移民开始实施「零容忍」的策略，致使那些跨越美国南方国境到美国国土的移民家庭，已经被强迫父母必须与小孩分开。图为德州布朗斯维尔的审讯流程 图／法新社

马文来自宏都拉斯，他的儿子被美国边境人员拆散。目前马文已从拘留所中获释，并在德州艾尔帕索的慈善之家中，等待难民身分的审核，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人在何方。 图／美联社

根据美国的国土安全局的初步统计，目前有2,300多个儿童或少年，从0岁到17岁不等，住进了所谓「庇护所」或是像「帐篷营地」般的安置场所。其中，甚至有所谓的「稚龄庇护所」（Tender Age Shelters），专门收容庇护0到5岁的婴儿或幼童。

美国检察总长杰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命令所有在边境的检察官开始针对非法跨越边境的移民，执行所谓的零容忍政策，政策的内容包含侦办、起诉那些带着孩子跨越边境的移民家庭，或是要求美国政府提供政治庇护的难民。检察总长宣称这只是一种「遏制」（Deterrence）行为 ，目的是为了不要让非法移民跨越边境的行为一再发生。

在舆论压力之下，川普在6月21日推翻了自己在5月初颁布的移民零容忍政策，并且表示接下来若有非法移民入境，将不会再把儿少与父母或主要照顾者分开，但川普也说：「同时还是保有稳固的国界」。在川普签属此行政命令的同时，至少已成立三所专门安置移民儿少的「稚龄庇护所」。

目前有2,300多个儿童或少年，从0岁到17岁不等，住进了所谓「庇护所」或是像「帐篷营地」般的安置场所。 图／路透社

检察总长宣称零容忍只是一种「遏制」行为 ，目的是为了不要让非法移民跨越边境的行为一再发生。 图／路透社

美国的难民安置办公室（Office of Refugee Resettlement，简称ORR）宣称，他们会尽量为未成年儿少找寻家庭成员、寄养家庭或是保证人来长期安置照顾儿少。但目前并没有相关规定或措施来约束会「安置」这些儿少多久、或是多久可以帮忙找到家人。

ORR表示，平均来说至少会花上两个月，才有可能寻得后续接手照顾孩子的家庭，而且大多数的孩子不会待超过两个月。

但事实上，还是有许多儿少待在庇护所的时间超过两个月，甚至还发生精神疾患不当治疗的情形，例如监狱人员为了要让孩子安静听话，强迫注射药物，有些孩子反而因此出现了头晕、无精打采，或是全身无力的状况。

虽然ORR表示会尽量为这些孩子或少年，找寻亲生父母或原本的主要照顾者，但如果亲生父母或主要照顾者目前还正在被收容，那么要与自己的父母或亲人相聚，几乎变成一件不可能的事。对被收容的成人非法移民来说，虽然可以透过律师要求探视孩子，却往往会被拒绝。通常只有当他们从收容所被释放出来后，才可能重新争取孩子的监护权。

如果亲生父母或主要照顾者目前还正在被收容，那么要与自己的父母或亲人相聚，几乎变成一件不可能的事。 图／路透社

在目前安排的儿少庇护所中，更与一般想像那种提供给孩子、舒适安全的住所（Safe Space）所差甚远。 移民儿少目前被安置的地方，与其说是庇护所（Shelters），倒不如说更像是「监狱」。

华盛顿邮报指出，被安置儿少目前平均每天有22小时被迫待在拥挤又简陋的室内空间，包含吃饭与睡觉，平均每个孩子只有不到40平方英尺（大约一坪）的生活空间。而在庇护所中安排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教保员或是辅导员，而是警卫。幼童与少年们像囚犯一样，有着严格的生活作息、并且如同监狱的自助餐厅一样取餐吃饭、也几乎没有外出自由活动的时间。

美国非法移民并不在刑法的管辖范围，却被当成刑法罪犯一样遭到最严苛的对待。寻求政治庇护和第一次非法入境美国的移民在过去被视为是轻罪（misdemeanor），进入民事法庭之后可能会被释放或是遣返，但现在成人会被拘留，并且直接进入刑事法庭。而那些未成年子女，也成了失去父母的孤儿一样被当成罪犯关着。

幼童与少年们像囚犯一样，有着严格的生活作息、并且如同监狱的自助餐厅一样取餐吃饭、也几乎没有外出自由活动的时间。 图／路透社

然而事实上，就算是独自跨越边境的非法未成年移民，由于是未成年，其法律责任应该都要与成人有所差异。但现在因为川普下达的行政命令，让数以千计的0-17岁未成年子女待在如同监狱一般的庇护所。这样强迫孩子与父母分离，并且让孩子没有在良好适切环境下获得妥善照顾，俨然成了明目张胆的儿童虐待行为。

当孩子们被迫与父母分离，已经破坏了原本建立之安全信赖的依附关系和连结，开始让孩子们产生身心创伤的可能，而后续的种种安排（庇护所、无法与家人团聚等），更有可能使创伤加剧。

被迫留在庇护所或是收容所的孩子们，发展出心理创伤相关疾患、或有「行为问题」（Behavioral issues）的机会较高 。例如因为悲伤、愤怒与焦虑等压力，造成孩子的哭闹、退化行为甚至是霸凌。这一类看似不遵守纪律或不服管教的外显行为，却很容易被人忽略背后的情绪需求。

研究显示，孩子有可能会开始出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症状，像是失眠、恶梦等，也可能会开始有些退化或逃避的压力反应，诸如夜尿或是拒食等，即使孩子们后来被释放，情绪失控、焦虑或是忧郁等状态甚至还会延续，造成长期的心理创伤。

当孩子们被迫与父母分离，已经破坏了原本建立之安全信赖的依附关系和连结，开始让孩子们产生身心创伤的可能，而后续的种种安排（庇护所、无法与家人团聚等），更有可能使创伤加剧。 图／路透社

美国的非营利组织「需要辩护的孩子」（Kids in Need of Defense，简称KIND）表示，他们就曾经服务过一个曾经待在收容单位长达一年多的七岁大的孩子。当她被释放时，她居然是跳来跳去并且盯着工作人员一个一个问：「你是我妈妈吗？」、「你是我妈妈吗？」可以想像这被收容的历程，可能已经对这个孩子造成一生难以抹灭的创伤。

长久以往，更常发生的状态是，是当孩子的父母被遣返回国时，孩子可能一个人独自留在美国，必须跟不熟的亲戚或寄养家庭居住，也因此必须要从小小年纪开始自己赚钱，想办法养活自己。未成年子女必须忍受与亲生父母拆散的痛苦、流离失所且可能会被遣返的焦虑，以及终其一生难以抹灭的失落与哀痛。

甚至，当幼童或少年在长期压力情境下生长，更可能影响到大脑的发展。根据儿童发展研究，当人的大脑开始从社会情境中学习问题解决的能力时，这些被收容、且缺乏外在学习环境刺激的孩子，他们的大脑往往只能专注在如何生存。长久以来，还有可能造成其他生理疾患的发生，诸如糖尿病和胃肠道疾病。

「你是我妈妈吗？」（示意图非当事人） 图／法新社

美国移民领域的专家，德州大学奥斯丁分校社工学院的院长路易斯．札亚（Luis Zayas）也建议，针对这些移民的未成年儿少，就算需要拘留或庇护，也应该提供学校式的安置机构，取代监狱式的管理。照顾与管教孩子的工作应该安排监护人而非狱警执行，同时也需要安排更多的户外活动时间，并且让社会福利单位和健康医疗单位进驻提供服务。而非如同现在川普政府所推行：创造一个如同军营一般被孤立的帐篷城市给这些儿少。

现况来说，西南关键组织（Southwest Key Inc.）在德州、亚利桑大州以及加州设置了26个庇护所，他们让非法移入美国的未成年子女有机会可以持续去学校、与自己的亲人接触并且协助监护权诉讼事宜，虽然这样的庇护所仍然是将未成年子女与其家人分开，但起码他们鼓励并期待庇护时间为短期安置，并敦促未成年子女与家人尽早团聚。

儿童权益刻不容缓。如同监狱式的管理将带给孩子们长久的身心创伤，美国的普恩特人权运动组织（Puente Human Rights Movement）以及其他相关团体正在着手规划一连串的倡议行动，期待可以为多一些家庭和儿童争取适当的对待与照顾，减少因为严厉政策之下造成的创伤。

儿童权益刻不容缓。如同监狱式的管理将带给孩子们长久的身心创伤。 图／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