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疯狂,首富危险

如果说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那么富豪就是股市的晴雨表。

过去的近20年,首富更迭见证了社会财富的流动。首富们身价的增长,见证了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

民营企业家们,在洪流之中的奋斗和挣扎,不仅仅茶余饭后的谈资,亦是股市涨跌的重要因素。

财富流动向来是与人性的博弈,股价数字变动之间,故事在此生长。

国庆7天的假期里,最着急上班的是股民。他们甚至喊出“一人血书,国庆不放假”的口号。

果不其然,10月8日,上证指数在开市后短时间内暴涨近10%,股民幸福地吐槽:上班即下班。

9日,风云突变,股价震荡,消息满天飞。10日、11日,指数回调,大家仍旧期待回调后的再次爆发。

节前在上海某公园,喊出上证指数将破10000点的爷叔,也成为网红。爷叔一句“爱在深秋”,无数人为之沸腾。

彼时,A股创造16年来最大的单周涨幅,港股也为之疯狂,国庆期间不断创造历史新高。甚至有人在银行偷偷观察,是否有大额取款,以此来判断是否有更多资金将进入股市。

国庆后,连续3天A股交易额突破2万亿。据报道,新开户的人中,年龄小于25岁的,占了近2成。90后占了3成。自称“新韭菜”的他们,正在跑步入场。

上海爷叔

股市暴涨,首富的更迭便备受关注。

彭博亿万富豪指数给出数据,他们追踪的54位中国富豪的财富,在9月30日那一周时间内,增长19%。这是这份榜单开始追踪以来,单周财富增长纪录。

这些中国富豪们的总财富,一周时间增长1300亿美元。

例如马化腾,他是股市反弹最大赢家之一,仅10月2日一天,他就小赚26.2亿美元。另一位已经退休,久不露面的马老师,今年财富增长64.7亿美元。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位40岁就退休,互联网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拼多多创始人黄峥。

今年,他的财富增长,快于马老师。过去的几年,拼多多飞速发展,今年5月,市值超越阿里巴巴,成为中国最大的电商平台。

黄峥

不仅国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拼多多旗下海外电商平台Temu,今年上半年交易规模超过200亿美元。

今年8月,总部位于中国广州的Temu,已经进入50多个国家,不仅让美国用户品味到砍一刀的快乐,也让世界人民爱上中国产品。

股价随公司发展而动,年纪轻轻的黄峥,在今年8月,成为新的中国首富。

伴随着首富消息出现的,是另外一则重大消息:

在今年拼多多二季度财报会上,拼多多联席CEO向投资表述,拼多多的收入增长会放缓,利润会逐渐下降。与此同时,可预见的未来几年,拼多多不会考虑回购或者分红。

见过找老铁砍一刀的,没见过向自己砍一刀的。拼多多挥刀,彻底将自己的股价打下来了:

市值一天暴跌28.51%,黄峥跌落“首富神坛”。

过去几年,数次“险些”成为首富的情景,都被黄峥巧妙化解。例如2020年,黄峥主动减持10.11%的股份,相当于直接放弃了143亿美元的财富,并辞掉拼多多CEO的职务。

黄峥是个聪明人,年轻时他经高人指点,入了“本分”的道。聪明人都懂得隐藏自己,就像那位高人,几乎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毕竟,首富的帽子,向来危险。

中国首富的故事,还要追溯到1999年。

一个叫Rupert Hoogewerf的外国人,搞出个大新闻:他选出了中国首富。

有这个想法,是他在安达信会计事务所工作时,发现一件怪事。在国外,财富公开透明,很多人都能报出几个富豪的名字,但国内却很少有人知道谁是富豪。

经过2个月的搜索,通过各种调查,他真的找出50个有钱人,做了第一期富豪榜,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胡润。

富豪榜发布,人们惊讶发现,什么卖瓜子的、搞房地产的、卖饲料的、生产电视的,他们原来都这么有钱。

胡润也很聪明,他在榜单里不仅写了这些人有多少钱,甚至写清楚他们的财富来源。

自此,富豪榜搅动25年风云。

1999年胡润百富榜

做富豪榜,胡润很快发现事情不对劲。总有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他,要求把自己的名字在富豪榜上去掉;同时又有一帮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他,要求把自己的名字加到富豪榜上。

最危险的一次,胡润和妻子夜晚在家吃饭,听见有人敲门,胡润开门后,门口3个壮汉质问他:“你是胡润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们说:“我们知道你的住处,我们老板不想出现在榜单上,你把他的名字去掉。”

更让胡润觉得奇怪的是,2002年6月,第一期榜单上排名第45位的影星刘晓庆,因为偷税漏税被刑事拘留。

传闻是有关部门真的拿着富豪榜和纳税榜对比,发现一些名字和顺序居然对不上。胡润紧急澄清。

胡润

如果说前几份富豪榜是粗制滥造,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富豪榜逐渐完善。一直希望财富在阳光下的胡润,发现财富最阳光的地方,或许就是股市。

企业一旦上市,规定必须及时向股东和公众发布财务报表。理论情况下,公司经营状况的好坏,会反馈到股价上,也体现出企业家的财富规模。

但懂得都懂,这是理论情况。

2003年,年仅32岁的丁磊,在胡润富豪榜和福布斯富豪榜上,均排名首位。在当时网民只有6800万的时代,很多人一头雾水:丁磊是谁?

丁磊自己也懵了,他在想自己怎么可能是首富?甚至反问记者:在深圳我知道一个叫任正非的人很牛,难道我比他还牛吗?

丁磊

丁磊创业仅仅6年,做互联网生意的他,毕业于电子科技大学。在电信局工作2年,果断辞职前往广州创业。

他做出本站邮箱,小有名气。当时还是互联网小佬的雷军,非常喜欢本站,希望出资1000万把本站从丁磊手中买过来。

要知道当时本站仅有5、6名员工,1000万是一个丁磊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但年轻的丁磊没卖,两个月后,他告诉雷军一个消息:

本站融资1000万美元,估值5亿人民币。

雷军惊了,原来互联网拥有如此强烈的造富能力。回望历史更为震惊的是,互联网几乎是过去二十年,最能生产富豪的行业。

踩中风口成为首富的,不只丁磊一人。雷军试图收购本站的时候,在上海证券公司工作的陈天桥,决定辞职下海。

他和弟弟联手,拿到《传奇》游戏的代理权,又通过金融领域的积累拿到融资,开始大展身手。

2002年,仅《传奇》一款游戏,就占到中国网络游戏市场规模的近75%。2年后,陈天桥带着他的盛大集团,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因为看好中国巨大的市场,海外的投资人称盛大将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游戏公司。陈天桥的身价,短时间内狂飙至150亿人民币。

150亿人民币,换成100元纸币的话,足足有172吨。

31岁,陈天桥创造中国首富的年龄纪录,登上各大财经媒体的封面。富豪榜更新的那天,陈天桥正和自己的妻子雒芊芊,在上海复兴公园散步。

那时他还不知道,首富的头衔,会对他带来什么。

陈天桥

仅仅1年时间,陈天桥就从人人羡慕的对象,成为被讨伐的对象。欣喜被冲散,剩下的全是迷茫和无措。

2004年,一位游戏玩家因为账号被强制收回,在盛大办公楼下,试图“用激烈的手段引出高层解决问题”。此举引发盛大公司过度敛财的巨大争议。

之后,风靡全国的传奇游戏,被指为“精神鸦片”。甚至在2005年9月的网商大会上,一位母亲愤怒地指责游戏毁掉了她的儿子。

首富、过度敛财、这几个字将陈天桥击碎。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的意义,怀疑金钱、名利给自己带来的东西。

“我是有家国天下的情怀,网游承载不了我的梦想。我每年纳税1个亿,如果这是在别的行业,一定会被当成大企业的典范宣传,而我却不得不小心谨慎,不敢对外多说一句话,就是因为我做的是网络游戏。”

陈天桥的故事,在2008年戛然而止。

成为最冒尖的那个人,并不见得是好事。同样反思自己的,还有另一位首富,黄光裕。

一个一穷二白的潮汕人,仅仅用十几年的时间,便在2004年、2005年和2008年,连续3次成为胡润百富榜大陆首富,身价高点时,超过450亿元。

2004年,拥有多家连锁家电商场的他,将国美65%的股份,注入一家港股上市公司,随后将其改名为国美电器,在香港借壳上市。

此后股价一路暴涨,他也就此成为中国大陆首富。有记者前去采访他成为首富的感受,他笑了笑说:

“就像左手握右手,什么感觉都没有。”

“感觉”在几年后来临。2008年11月,黄光裕被突然带走,此时距离他重返首富位置,仅仅过去40天。

黄光裕的罪行中,有2项是非法经营和内幕交易。再出狱时,已是2021年,随后他不断减持自己持有的国美零售的股票超过80%,套现近20亿港元。

2023年11月,随着国美线下门店逐渐关门,有媒体曝出“国美总部,人去楼空”的新闻。彼时,黄光裕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锁住。

富豪榜,似乎真的成了坊间传闻的“杀猪榜”。

人们憎恶的并不是首富,而是为富不仁,取之无道。

从2008年到2020年期间,首富的位置,在房地产和互联网之间轮转。亦诞生无数荒诞的故事,王健林和许老板的故事已不必多讲。

那几年,偶然成为首富的,还有三一重工的创始人和娃哈哈的创始人。快速发展的年代里,人们热衷于讨论财富、讨论股价,但随着增速放缓的,不仅是消费还有欲望和信心。

信心是股市的助推剂,是经济的基础。但股市总有风险,有信心就有傲娇和轻视,首富便像一个魔咒,但凡戴上这个帽子,心态起了变化,坏事便接踵而至。

2021年,一个卖矿泉水的农民,成为最新的首富。彼时,人们甚至念不对他的名字“钟睒睒(shǎn)”

要知道在2019年,他的身价也不过18亿美元,短短2年后,他变身成为亚洲首富。

钟睒睒出生在杭州,做过多年农民、泥瓦工,30岁转身成为《浙江日报》的一名记者,采访了近500多位知名企业家。

财富故事听多了,他决定试一试。在海南,他创办一份报纸,赔光积蓄。后来倒腾过口服液,还成为娃哈哈的经销商。此后他的创业历程的每一步,几乎都踏着已故前首富宗庆后的脚印。

直到2021年,他的两桩生意:农夫山泉和养生堂,股价暴涨,钟睒睒成为新的中国首富,时间长达2年。

钟睒睒

崩塌来自于宗庆后去世,往事被扒出。很多谣言诞生,让他遭遇长达3个月的网暴。很多谣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很多阴谋论甚嚣尘上。

在此期间,农夫山泉销售量暴跌,钟睒睒的母亲去世。

今年8月,他终于决定回应一切。在央视《对话》栏目中,他称自己是一个农民,是一个最懂农民的首富,或者是一个最喜欢农民的首富。

他亦回应了无数传闻。由情绪推动的爆发,亦随新情绪销声匿迹。

钟睒睒称自己并不忌讳被拿来与世界首富作比较。马斯克造火箭,钟睒睒卖水。他巧妙回答:马斯克24岁读博士,我只读了4年小学,做了17年的农民。

他还学会了开玩笑,称自己“很水”。

会开玩笑的也不仅仅是钟睒睒,还有马斯克。某一年论坛,一位好事的主持人询问他,如何看待中国科技和中国企业家,他低头沉思一下,搓了搓下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Where is Jack ma?

中国人传统价值观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便是辨证。

有句老话叫做“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又有句老话叫做“财不外露,枪打出头鸟”。这就意味着,无论行为如何,都可以从“古语”里,找到可依据的道理。

成为首富,不仅代表着个人奋斗的巨大成功,也代表着企业实力。但终究想要隐瞒财富的人太多,那些阳光下的,反而被拿着放大镜窥视,找不到也会灼伤。

首富并不是靶子,财富快速增长的这些年和未来,股市不仅代表着大众生活水平的提高,也代表着一代人财富价值观的变化。

当搞钱成为某种共识,干净、可公开的财富,自然成为一种骄傲。本分,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本分,是段永平的价值观,这个低调的高人,似乎已经快被大家遗忘了。

段永平

段永平出生于南昌,开放高考的第一年,考入浙江大学,后在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计量经济学专业攻读硕士。

他没能完成学业,也没有毕业证,因为当时他要去中山市一家亏损200万的工厂,当厂长。

在那里,他搞出了小霸王学习机,三年时间让工厂完成10亿销售额。后来因为分钱纠纷,他一怒之下离开小霸王创业,成立了步步高集团。

当时有3个人追随出去。20年之后,他们成为OPPO创始人、CEO陈明永、vivo创始人、总裁沈炜和步步高接班人金志江。

追随段永平,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船长不在船上了,水手们不知道船会开到哪里,所以要求下船。”

2000年时,步步高已趋于成熟,段永平转身,随自己的爱人远走美国。那时,他只有39岁。

此后,极少有他的消息出现。藏于身后,但他的企业却延伸出了vivo、OPPO、步步高等电子领域的巨头。甚至分别成为全球手机销售量前十的公司。

更为人称道的是,2001年,本站因为浑水机构做空,股价暴跌,段永平果断出手抄底,收益超过100倍。

巴菲特、段永平

也是因为丁磊的关系,段永平结识了年轻的老乡黄峥。彼时,黄峥在美国攻读研究生。2006年,拍下巴菲特的午餐后,他甚至带着黄峥出席。

饭局上大佬谈笑风生,初出茅庐的黄如坐针毡。时至今日,他脑海中只记得股神说的那一句话:

不做空,不借钱,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做不懂的东西。

2018年,拼多多陷入假货舆论风波,段永平果断站出来说:“虽然没用过拼多多,但我对黄峥有很高的信任度。10年后大家会看到他厉害的地方。”同时大量购入拼多多股票。

他说买股票就是买公司,理性面对市场的波动。直到现在,他仍在某股市社交平台上,每日发表观点。

很多人称,段永平才是最会炒股的人,他不这么认为。简介里他写到:

其实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我们不做的那些事情。我的能力圈有限,大部分公司我都不了解。

甚至,最近他还出来安慰亏损的“新韭菜”:

“10年后回头看,你今天会决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