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战役爆发 山东学生流浪到澎湖

传记文学第741期《山东流亡学生与澎湖从军悬案》

一九四八年九月中秋节前夕,国共济南战役爆发。记得那天校方的伙食团特别采购了一些鱼肉,准备第二天庆祝中秋打牙祭。但是没有想到夜里,在济南城东的上空响起了漫天的照明弹与信号弹,好像放烟火一样。全校师生都站在操场上观望,凡是有照明弹与信号弹在空中爆炸之处,机关枪与榴弹炮即向该处齐发,可知共军的情报人员已经布满战场。原来是共军的华东野战军,在共军名将粟裕的指挥下攻打济南城。同时,素有虎将之称的山东省长王耀武早有大军驻守黄台以东各要地,保卫济南,与共军相持对抗,直到黎明前停火,但到夜晚又开打。

到了第三天,仍旧在昼停夜打的情形下持续,但是学校决定撤离,迁到城内孔庙暂住。孔庙左侧是一排平房,都空着,我们学生就搬进去住,也有些同学住在孔庙的大殿里。但是夜里共军的榴弹炮的弹头不时落在孔庙的院内和院前的池塘里。当时校方无米为炊,同学们饿了只有到街上买些食物充饥。

战争已经打了四天,仍在相持不下。酒店的大掌柜张伯荣哥就和怀珠哥商量,要叫我带领他的三个弟弟离开战场。他的三个弟弟都在读初中,于是我们就整理了简单的行囊,次日清早就出发了。

出门向西走,看见马路两边的楼房与屋子都被打通,像一条一条的隧道,共军就是通过这些隧道前进攻城。沿途有很多阵亡的尸体。

从战地逃出来的人,多半是学生,我遇到了很多山东省立济南第三临时中学的同学,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地赶路逃离济南战场。我们碰到了津浦铁路,就沿着铁路旁边的公路南下,目的地是国民政府首都南京。

流亡学生越聚越多,络绎不绝,像潮水一样涌向南方。我们走了四天,到达藤县的一个村庄:两下店,这是山东省和江苏省交界的地方,有共军驻防。我们走在一起的这伙流亡学生二十多人,全部被庄头共军站岗的卫兵扣留,带到总部门口内的一间大屋里。接着来了一个政委,很客气地对我们说:「现在济南已经解放了,你们应该回济南。」

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的家在南京,我们要回家。政委知道我们是在说谎,但还是面带笑容,很客气地说:「这是上级的指示。」

晚上我们睡在这个大屋内,靠墙的一边是一长条很厚的草席,就是卧铺,二十多个人挤在这条草席上。一天三餐也都是在这个大屋里吃。

不论白天或晚上,我们这二十多个人都被单独地带到办公室去问话,在济南读什么学校?几年级?什么时候离开济南?要去什么地方等等?

差不多每个星期,都有军中的康乐队在屋前的院内演话剧或表演歌舞,有时也放映电影,都是富有政治宣传性的节目。

我们在两下店停留差不多三个星期,一天晚上,政委到大屋里来说,明天让我们回南京。大家听了半信半疑,但还是把行李收拾好,准备明天离开。

第二天起床,没有吃早餐。政委早在大门口的路上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了一大箩筐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两个士兵叫我们排队出门,并带头领着我们走到政委面前,政委从箩筐里抓出两个热馒头送给我们每个人,并和我们一一握手,豪气十足地说:「我们南京见!」

没想到一语成谶,次年共军攻占南京,山东流亡学生又纷纷逃亡下广州。

济南战役之后,流亡到南京的学生都住在夫子庙里,听候教育部的安置。教育部为了收容山东的流亡学生,在沪杭铁路与浙赣铁路沿线的城镇,设立了五所临时性的联合中学。其中最早设立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所是国立山东济南第一联合中学(以下简称济南第一联中),据陶英惠《往事不能如烟》的回忆录里说,全校学生二千五百人,教职员一百三十人。我就是被分发到这个联合中学就读的流亡学生,校长是原山东省立济南第一临时中学校长刘泽民。

校址临时设在浙江省海宁县长安镇上的长安与连元两个很大的丝厂内,可能因为当时正是秋冬之交,丝厂暂停营业。两个丝厂都在火车道北,中间有一条小河,毗邻长安镇火车站,火车道南是长安镇的商业大街,十分繁华。

流亡学校没有教学设备,没有图书,也没有教室,大家多半是打地铺睡觉,卧室即教室,早上起身,将铺盖卷到墙边,就席地而坐上课。学校没有教材,教师都是口述,同学做笔记。

没有厨房和餐厅,教育部发放到学校的学生伙食费很少,学校实行配给制,同学们每天早上到总务处排队,领取一斤稻米和二角金圆券的副食费,这就是一天的伙食。当时正在币制改革,废法币而改用金圆券,但是通货膨胀并未停止,二角金圆券只能买到四两豆瓣酱。

同学们都是就地取材,打柴自行煮饭,或者到长安镇上借用人家的饭锅煮饭。一斤米下锅煮好后,就着四两豆瓣酱,一顿就吃光光。(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