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陈(冲):英国女王的临终憾事 和这件事有关

今年九月英国女王薨逝,如果问她临终有何憾事? 对不起,这里谈的当然要与金融相关(所以与卡蜜拉无涉),而英国金融界人士应该会同意,合理的答案应与2008年11月4日女王造访LSE时的惊天之问有关。

当时金融海啸正炽,伦敦市场一片苍凉,女王到访伦敦政经学院,听取简报后,只提出一个简单问题: Why did nobody notice it? 据报导,现场寂然无声,LSE负责人嗫嚅以对:「在每一阶段,人们都倚赖他人,而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做对事了」。言下之意,没人需要负责,答了等于没答,女王当然不会满意。一晃四年,2012年12月13日恰好是十年前的今天,女王走访负责金融监理的英格兰银行,该行一位主管Sujit Kapadia自告奋勇要回答四年前的问题:「大家以为市场有效率、大家认为法规没用、而且经济不错、自满之心滋生」。这种讲法,女王反应如何,不得而知,不过次日媒体显然并不捧场。

上周在刘大中/蒋硕杰基金会专题演讲金融自由化过程时,我提到这个故事,听众不禁莞尔。事后我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回馈,其一是肯定三十年前启动的自由化,触发日后金融界的活力;另一则是认为自由化不足,监理沙盒变沙坑。事实上,自由化是否足够,是动态的观念,要不时滚动检视,采取相关的配套措施,布建妥适的安全网,至关重要。三十年来,台湾经历三次金融波动,即1995年本土金融危机,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以及2008年世界金融海啸,是举世唯一未获国际货币基金援助,而能度过危机的国家,当年国际财经媒体称A non-IMF member weathered financial crisis,如今观之,是一项极高的肯定。

十年前,Kapadia在英格兰银行的抢答,其实有点出金融危机的原因,只是在女王座前,用字精简,乍看不能凸显深层的意旨。K氏说People thought markets were efficient,摆明当时市场已失去自我调整的功能;K氏又说People thought the regulation wasn’t necessary,也摆明当时很多人视法律为无物;K氏又表示there was this growing complacency,充分说明市场的倨傲自满;至于the economy was stable,当然是暗指居高不思危的心理。所以K氏虽然惜字如金,但对时弊的针贬,却是恰到好处。

三十年来,我们在落后欧美的劣势下,稳健推动金融自由化,又遭逢全球化、逆全球化、数位化等潮流的交错冲击,一路走来,委实不易。女王在2008年有惊天一问,其实难怪,看到信评机构的后知后觉,目睹华尔街坐拥骇人高薪,也见识到复杂商品问世却说不清风险时,就应该警觉危险即将失控。当年LSE勉强回答女王问题时,讲了一个关键词At every stage,在每一阶段,其实存在不同的风险,如果仍然采取以往同一方式,女王恐怕五至七年就要问一次相同的问题(摩根大通银行老董告诉她女儿,金融危机就是每五到七年就会发生的玩意),金融界或监理机关还不如定期自问,或许更能防微杜渐。

上周张忠谋先生在台积电移机典礼,讲了一句话,虽是对半导体界说的,但对金融自由化也挺受用;「开始的浪漫已经消逝,初期的兴奋也已消失,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对执政者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