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速速前？英國「霍格華茲特快車」雅各派號蒸汽火車的安全隱憂

电影《哈利波特》中的霍格华兹特快车，在现实生活中的正式名称为「雅各派」号（The Jacobite）。近期因遭官方机构质疑存在车门操作等安全隐忧，负责营运的铁路公司因此和官方机构以诉讼方式交锋。 图／ X (West Coast Railways)

相信任何一位哈利波特迷都知道，学生们要到达霍格华兹唯一的（合法）途径，就是只有在神秘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才能搭乘的「霍格华兹特快车」（Hogwarts Express），然而这列在故事中唯一合法的学生专车，在现实生活中，却有可能因为违法而面临停驶的命运。

这列正式名称是「雅各派」号（The Jacobite [ˊdʒækәbait]，另译雅各比特）的蒸气火车，遭到英国铁路营运事务官方机构质疑有安全隐忧，其中包含车门操作问题，使乘客可能面临人身伤害风险。负责营运的西海岸铁路公司（WCR）和官方机构之间便以诉讼方式交锋，法院的判决是否代表影迷和游客，可能再也无法登上「霍格华滋特快车」来回味电影中的精彩场景？

在哈利波特电影的前期，故事通常从学生们赶着霍格华兹特快车返校开始，片尾再坐上火车返乡过节结束本集的冒险，霍格华兹特快车的出现代表电影的开场与落幕，成为了这系列电影的标准公式。

凡是看过电影的观众，基本上对于霍格华兹特快车都不会感到陌生，每位影迷对于这趟列车心里也都有各自的经典画面，而发生在《消失的密室》（Harry Potter and the Chamber of Secrets）的惊险一幕，应该可说是最具代表性的印象之一 ——电影中火车差点撞上飞天车时下方的那座、拥有优美弧线的石砌高架桥，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场景，典雅的蒸气火车与车厢也都是在真实世界中实际运行的列车。

这座雄伟的高架桥位于苏格兰的茵弗尼斯郡，当地原称为格伦芬南高架桥（Glenfinnan Viaduct），自从J. K. 罗琳的小说搬上大银幕之后，这座桥就被暱称为「哈利波特桥」，并与伦敦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等场景同为影迷必追的景点。

格伦芬南高架桥有着21个完美比例桥拱，座落在同样是哈利波特电影著名场景之一的希尔湖（Loch Shiel）畔，于1901年竣工，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石材与混凝土复合桥，造价为当时币值18,904英镑，这座成本低廉的伟大建筑作品至今已在苏格兰西部高地屹立超过100多年。其上的列车往返于威廉堡（Fort William）到马莱格（Mallaig）的西高地线（West Highland Line），来回全长约84英里（约135公里）的路程中也有其他许多壮阔的景点 ——从不列颠群岛最高峰本尼维斯山（Ben Nevis）到最深的淡水湖莫拉尔湖（Loch Morar）都可以在这条路线上一览无遗。

而行驶在西高地线上的蒸气车头与红色木造车厢组成的列车，并不是一开始就叫做霍格华兹特快车，而是特别开行的观光列车，它的正式名称是「雅各派」号蒸气火车（The Jacobite，名称源于苏格兰西部当地的民族运动组织）。雅各派列车从英国国铁（British Railways, BR）时代就开始营运，于1984年开始蒸汽火车旅游业务，远早于第一本哈利波特小说问世之前。目前负责营运雅各派列车的是西海岸铁路公司（West Coast Railways, WCR），该公司于1998年英国推动铁路私有化时成立，接手了BR时期的蒸汽火车营运执照。

由于「霍格华兹特快车」的名称属于电影公司所有，因此WCR在车票贩售上并未以哈利波特相关名义进行销售，始终以雅各派列车称之。即便如此，作为哈利波特电影最知名的视觉印象之一，仍吸引全世界的游客来此搭乘蒸气火车或是前往附近山谷寻觅经典的场景。

然而坐上霍格华兹特快车之后，却可能让游客们真的体验到涉险犯难的感觉。

《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J. K. Rowling）手持著作于国王十字车站「霍格华兹特快车」上。 图／ 美联社

▌登上列车后，真正的冒险开始

监管英国铁路营运事务的官方机构「铁路暨公路办公室」（Office of Rail and Road, ORR），长期以来对于WCR西高地线的路线经营权进行着严格的审查，并曾多次对WCR提出安全方面的疑虑与改善要求。

ORR担忧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首先，雅各派列车是在国家铁路系统等级的路线上行驶，而不是在出于文化保存或是动态展示目的的博物馆支线（Museum line），因此雅各派列车的运行速度其实相当快，时速可达50至60英里（约为80至97公里左右），远超过英国文化遗产路线规定的最高速限25英里（约为40公里）。

其次，雅各派列车现行使用的车厢主要是80至90年代的产物，这些其实已经可以列入汰除清单的车厢，也曾发生过一些问题。例如当车门没有确实关闭锁紧，而又有人靠在车门边时，会发生车门突然松开的意外。而同时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早已经习惯了火车车门在行驶时会自动紧闭上锁的现代化设备，很少人会意识到需要特别注意雅各派列车的车门操作问题。稍不留神，在《消失的密室》中，哈利波特差点被松开的车门甩出车外的场景就要真实上演了——只是这次没有飞天车而是发生在火车上，从各方面来看，ORR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苏格兰银行发行的10英镑纸钞背面印有格伦芬南高架桥。 图／ 维基共享

1999年ORR曾针对车门加装中控锁系统方面重新制定法规，并以此为约核发给WCR为期10年的经营许可，而这份经营证照已于2023年3月到期，但是WCR并没有履行当初取得证照时许下的经营承诺。

2023年7月，在一次突击检查之后，ORR短暂禁止了WCR继续营运雅各派列车，理由是检查过程中发现多处车门未上锁，且没有足够的乘务人员来阻止乘客探出车窗、倚靠车门或试图自行操作车门，这会让乘客「面临严重的人身伤害风险」。但或许是正逢暑假期间的游客众多、民怨难挡，ORR在8月份又给了WCR一份临时许可，并要求WCR在11月30日前修改完成门机相关设备，也使得10年经营许可权的履约检验期限一拖再拖无法完成。

对此WCR表示，几乎每节车厢都有派工作人员，广告看板也都有警告标语，但是它无法负担更换中控锁系统的费用，因为这将花费约700万英镑（约合新台币2.7亿元），等于10年来的经营利润就这样没了。

这个说法忽略了它往后的利润收入，但对于ORR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是，它还忽略了一个事实——即WCR当初是同意改善这个问题才获得了两次延长的长年期经营权，而且市场上的大多数竞争对手都已经改装了旗下的车辆或同意进行改善计划。在过去的十年中，除了雅各派列车的问题之外，WCR和ORR不断在其他路线发生过多次特殊专列相关的纠纷，双方交手的漫长过程也可以和哈利波特的故事一样写成一个系列了。

2023年7月，ORR以雅各派列车多处车门未上锁、会让乘客面临人身伤害风险为由，短暂禁止了WCR继续营运该列车。 图／X (West Coast Railways)

▌行车安全斗法大会？

起初，WCR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检讨什么，并选择以诉讼方式来继续跟ORR打烂仗。在11月底经营许可即将到期前夕，WCR以「妨碍营业与商业利益」为名控告ORR，由于整个案件进入司法程序，因此WCR的经营权从2023年11月起又获得了三个月的展延。一般舆论认为打官司不过是WCR以拖待变的奥步，除了坚持不增加成本而不加装中控锁系统之外，还企图在这段停驶期间继续营利。

营业部经理詹姆斯（James Shuttleworth）在接受采访时声称：「如果ORR要这样打压我们，让我们经营不下去，那我们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等待司法判决的过程让WCR的经营权得以暂时苟延残喘到明年2月，然而2024年的第一班雅各派列车事实上要到3月28日才会开始发车营运（由于冬季路线冰封缘故，雅各派列车只在每年的3月到10月之间营运，每天早午两往返），尽管WCR自己也曾公开表示尚不清楚这项业务是否可以继续，但WCR仍然开始预售明年的车票，并在英国时间12月1日开始向老顾客们发送电子邮件进行预购促销。

詹姆斯继续代表WCR在媒体上放话，他说：「然而，这仍然是一个不确定的处境，因为我们的长期经验能否延续以及我们为当地社区和国家带来的价值都取决于法院能不能给出公平的判决」，还说：「我们要继续在主线铁路上为子孙后代延续英国的铁路遗产而奋战」。

ORR则表示，他们早就已经针对WCR的说法多次提出过解释与反驳了：「我们应该可以很快就厘清WCR未来经营权的一切细节」。11月底，英国高等法院举行为期两天的听证会，外界认为除非ORR改变政策或在法庭上败诉，否则WCR很难在不承认错误的情况下成功取回经营权。

在哈利波特电影前期，故事通常从学生们赶着霍格华兹特快车返校开始，片尾再坐上火车返乡过节结束本集的冒险。 图／ 美联社

▌WCR遭裁决败诉

12月22日，英国高等法院正式裁决WCR败诉，认为ORR对WCR撤回经营执照是「合理的作为」。主审法官桑顿夫人（Mrs. Justice Thornton）表示，雅各派列车的铰链式车门使得「即便火车行驶中，车厢内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打开车门」，并说中控锁系统比只依赖乘务员上锁的系统更加安全，「这是常识」。

针对WCR辩驳安装中控锁系统费用高昂，根据苏格兰《先驱报》报导，法院判决指出，ORR为四列火车规划的中控锁配置，最高支出估计仅约140万英镑，票价涨幅大约仅增加10英镑（目前平均票价为46.58英镑）， 每年新增支出约100万英镑。

WCR则表示，对于高等法院的裁决「感到失望」，并表示安全一直是其「首要任务」。营业部经理詹姆斯再度代表WCR发言：「现在我们将反思和考虑各种方案，使我们能够继续为来自英国和世界各地的众多游客以及沿线的当地企业所依赖的服务」，「我们会致力于与ORR合作，找到一个长期的解决方案，以保障未来的文化遗产服务」。

ORR对此裁决表示欢迎，并表示会持续致力于确保所有乘客的安全：「其他使用主线的文化遗产专车营运商都已经进行了必要的投资，在『铰链门』车厢上安装了中控锁，WCR同样可以这么做」，「这种改装的车厢既可以保留其文化遗产吸引力，又可以回应最低限度的现代安全标准」。

对于影迷与游客们来说可以稍微放心的是，法院的判决并不意味着中止服务，也非阻止WCR在主线上营运文化专车。ORR在法庭上也表示，它并不希望传统列车的营运商倒闭，但它希望通过引入中央锁定系统来确保传统列车能符合最低安全规范。

考虑到该列车行程的国际级吸引力，以及预售票通常开卖即销售一空的纪录，只要WCR不是选择继续上诉或是采取重新申请经营执照的奥步，也不会拒不配合ORR要求加装中控锁系统的话，那么WCR仍然有机会是雅各派列车的唯一营运商，只是目前全面加装中控锁的期程可能会影响到明年营运状况。

在电影「哈利波特」中，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的实际拍摄场地位於伦敦国王十字车站。 图／ 美联社

▌如何预约一席「快乐的魔法」？

虽然明年开春能否准时看到霍格华兹特快车的蒸气火车头喷著白烟出现仍有众多变数，但目前WCR似乎还是很有自信的卖着车票，如果想要订购明年度的雅各派列车车票，的确可以在WCR的官方网站上找到相关的订购资讯。购买车票都是以去回票为单位，不发售单程票，列车每天行驶两往返（早班与中午），周一到周日都是同样时刻。

普通车厢的全票票价为65英镑（1英镑约合台币39.5元，以下请自行换算），头等舱全票票价为98英镑；特别的是，每位购买头等舱的旅客还能预订一份英式下午茶（Cream tea）送到座位上，价格是25英镑；至于电影中专属于级长的包厢，则要价398英镑。想看风景的话，坐火车的确是个最佳方式，但如果是想看「火车」的话，那么其实你根本不应该上车，车窗内外，心境不同，皆有美景。

值得提醒的是，其实西高地线上并不是只有雅各派列车在行驶，雅各派列车只是一列以观光为目的而申请经营的特殊专车，同一条路线的其余时段中，还有苏格兰铁路公司（ScotRail）所经营的一般客运列车停靠全线33个车站（雅各派只停4个车站），坐上一样很有味道的156系柴联客车，票价只要雅各派列车的1/3，但沿途的风景一样也没有少。另外，想要看到格伦芬南高架桥与雅各派列车的经典画面，最好的方式是自驾前往格伦芬南游客中心，再步行前往附近的山谷中，找好角度算好时刻表，然后等待。

载着乘客前往魔法世界的列车是否还能开动，暂时不得而知，因为麻瓜的世界里有实际的律法在运作着。但无论如何，只要影迷和游客们心中单纯的快乐不变，相信那些如催狂魔般纠缠着列车的晦暗执念，终究还是会被明亮现身的护法给驱散的。

本照片拍摄于美国奥兰多环球影城度假村「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可看见猫头鹰嘿美与行李布景装饰。 图／ 美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