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晶:探乐(散文)
那晚,湿漉漉的雨后,青草混合着泥土,散发出洒水车迎面而过的气味儿,被洗过的天空裹挟着另一种神秘的力量,若隐若现的云里似有光芒,如意用软软的小手指着:“妈妈,彩虹!哦,不对,彩虹有七种颜色,这个……”,我抬头认真的数着。
旁边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我怎么数也没数清的颜色,几个大学生般模样的的孩子从我们身边麻溜的擦过。
“快快,马上开始,咱们快点去抢最后一排……”我赶紧拉上如意:“走,我们也去抢个位置。”“妈妈,我们也要跟哥哥姐姐一起抢吗?”对啊,我都大学毕业十年了,早已不是学生了,这个位置真的不用抢了,何况这次活动我们是主办方。没错,单位里的演出从来没有停过,形式多样,精彩纷呈,一年的工作泡在五彩缤纷的节目里,且不说是老天对我所学专业的恩惠,起码也是此生最大的厚爱。不用待在焦头烂额的数据库,不用担心订单被撤回,不用日日考虑明天怎么过,况且还有一个斋心仁厚的领导。常常反思曾经的奋斗是为了什么,钱嘛?好像不是万能的。地位?也不是长久的。升官发财倒是实在话,可鱼和熊掌也不能兼得,毕业十年,未曾拼得半瓦江山,却也幸运的挤进了“月光一族”,总之也算找到的自己的组织,简直是一马平川,一帆风顺,一路祥云,就盼望一生平安了。
“妈妈,快走啊,还抢不抢位置了?”“抢啥?今晚你妈要跟领导挨着。”我心里为自己找着平衡。
晚上的这场演出是由一群学习艺术专业的在校大学生共同组建起来。说实话,这些年看了很多次演奏会,多数是以国内或国外成熟的专业团体为主,真正由一群还未毕业的学生组建打造的团体这是头一个。气氛营造的相当热烈,是我想象的那种模式,场外有迎宾台,领取节目单和签名等等,看起来很规范,很得体。我拿着节目单进去,跟熟人龇牙咧嘴的打招呼,一阵场灯熄灭,笑容僵在黑暗中,接着又调试了几种灯光,心里暗想,这群毛孩子,连我们平时不怎么开的几种灯都给用上了,功夫下到家了呵。说话的功夫,演出就开始了,灯光亮起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这的的确确是一群大学生,可明明都那么沉稳,主持人的大气和从容更是让我这个从上班就开始主持节目的人自愧不如,默默赞叹女主持的发型原来也可以这样装扮,固定的思维模式让我这个老龄化的主播传统的秉持了八年的“魔鬼半披”。一曲“C大调卡农”结束,对这个个子小小的团长有了新的认识,回想前两天他为了注册这个“青年乐团”跑去找我申请、盖章,忙的披头散发,心里暗暗心疼他们的不易,殊不知这个“爱因斯坦”的发型是属于他的标志性建筑,指尖触及键盘,发丝也显得灵动起来,哈,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首歌我听过,算不算是一首经典的曲子?”如意又开始趴我耳朵上窃窃私语。
我仔细听,这是一首轻盈优雅、愉悦优美的圆舞曲,大量采用轻快跳弓来表现活泼可爱的情感,我对克莱斯勒的小提琴曲了解并不多,便也搪塞她:“你问问你旁边的媛媛阿姨,她肯定知道”。她佯装大人的口气:“这首曲子很熟悉,像是某个电影桥段的插曲,阿姨你知道嘛?”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媛媛阿姨的回答看上去很令她满意,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大概对她进行了阐述和肯定,她洋洋得意。我问她到底在哪个桥段听过?她说,憨豆儿!我赠送她一个白眼并暗赞她的记忆力。没错,就是那首《美丽的罗斯马琳》,是克莱斯勒青年时代创作的三首维也纳风格的圆舞曲之一。
接着演奏会顺利且紧凑的进行着,沉溺于旋律的醉人中无法自拔,一曲终了,一位白衣少年在几人的陪伴下走上台,入座,定弦,示意,音乐起。演奏二胡娴熟自如,青涩的目光中透着少有的笃定与专注,帅气的脸庞像是被天使亲吻过却未留痕迹,手腕在空中被胡弦驾驭出动人的线条,一切都很完美。“这孩子太可怜了……”后面人的谈话吸引了我的注意,“长得真好,可就是个盲人,真是可惜。”空气戛然凝固,这像是音乐界的一道生死符,被观众们定义着前途和未来。命运?但命运的故事里也充满着喜剧或悲剧。刚才的我并不觉得这一切多么不同,可此时,我仿佛看到了贝多芬激愤的弹奏和帕格尼尼不屈的倔强,大难临头,出路何在?没有人真正了解他们的苦,可他们说苦了吗?或许他们把音乐当成了避难所,勇敢的向命运挑战。失去了听力,失去双眼,对于他们来说确是不公,可依然无法阻挡用双手来表达音符,并能借助音符来感染世人。
陷入沉思良久,被大家喊去合影留念,才意识到原来演奏会就这样在颇多的感慨中有序的结束了,我慌忙走上台,充满感激的对他们说着“祝贺”,又匆匆地扫了一眼那个白衣少年,没找到。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如意看完心里有什么感受,她说“妈妈,你下次拍照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穿得那么素,看上去一点派头都没有!”感谢孩子的童言,是啊,舞台上,谁不想永远的耀眼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