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生娃了?上海一产科医生称:从原来的一床难求到现在门可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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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今年54岁的汪医生,在上海的一家综合性医院工作了数十个年头,也亲眼见证了医院产科的兴衰沉浮。

二十多年前一晚接诊七八个孕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两年前,她却只能对着产科空荡荡的床位叹息。

不止一家医院,整个产科行业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没人生娃,这是她作为产科医生最直观的感受。

在生育率持续降低的情况下,包括产科在内的许多行业,都走到了严冬当中。

与新生儿、孕妇、亲子服务、儿童教育相关的产业,也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残酷的社会环境给产科提出了新的要求,穷则变,变则通,只有改变才能长久。

二三十年来,国内产科经历了怎样的发展演变?相关产业又应该怎么改变,才能适应新的社会环境?

今昔对比,分外鲜明

上海交通大学附属新华医院的产科主任金敏菲,有着将近40年的从业经验,对自己所处的行业也有比旁人更深刻的认知。

在她看来,产科曾有过两个时间段的蓬勃发展期,一个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一个是21世纪最开始的10年。

这两个阶段的特性非常相似,经济增长,国富民强,人民群众充满希望。

于是,生育欲望自然也居高不下。

80年代末,她还很年轻,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但还是常常被沉重的工作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办法,产科的接诊人数太多,每天都有许多孕妇被送进手术室,她们也能听到无数次新生儿啼哭的声音。

那时候医院的规模,或者说产科的规模,远远跟不上孕妇的实际需求。

所以当时产科床位非常紧张,就算有人愿意出高价,也不见得能分到一张闲置床位。

医生和护士们聚在一起开玩笑时,总说他们的病床正在超负荷运转。

一张床上睡了四个人,一头一尾两个孕妇,肚子里还有两个没出生的孩子。

到了21世纪,金敏菲也从年轻的医生变成了经验更加丰富的产科专家。

她处理各项产科工作的效率更高,技术更加娴熟。

产科明显有了更大规模的发展,接诊的容载率提高,但相对于产妇的数量来说仍然有些紧张。

那个时候产科的发展盛况,上海某综合性医院的汪医生也有切身的体会。

上世纪90年代,她进入医院,成为一名产科医生。

最忙碌的时候,一个晚上她需要处理八位孕妇的剖腹产手术,到了白天又得马不停蹄的值班问诊,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好不容易轮到休假,回到家里,简单洗个澡,她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一觉睡醒,马上又得奔赴医院,奔赴新的产科征程。

对于像她这样的年轻医生来说,加班只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手术做得太多,几天几夜连轴转,低血糖和心率加快也会找上门来。

虽然疲惫不堪,但那个年代的产科医生很有前途,他们不需要担心业绩,即使身心俱疲,他们也不用为未来而发愁。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所迫,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劳动,汪医生也不会离开产科岗位,转为行政医生。

转岗之时,她还在遗憾自己从风口行业转到了可有可无的行政岗。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在21世纪20年代,产科竟然会变成医院里可有可无的一个科室。

基层的妇幼保健医院接二连三宣布倒闭,非三甲级别的综合性医院,产科接诊人数也越来越少。

在孕妇数量持续降低的同时,大部分客户会在分娩关头优先选择头部医院,或者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服务而选择私立医院。

这样一来,等级稍低的综合性医院妇产科,便会流失大量客群。

汪医生说:“我亲眼看着产科从过去的一床难求,变成现在这样门可罗雀,萧条太严重。而且不仅产科,妇科也面临着相当明显的萎缩。”

说这句话时,她所在的医院已经彻底关停了产科。

亲眼看着科室变更,病房办公室全部换了名字,相关医疗器械撤出,汪医生的心情非常复杂。

她曾经以为一定能够长盛不衰的科室,现在竟然也已经夕阳西下,这样残酷的变迁,让她这个亲历者无所适从。

无论是汪医生还是金敏菲主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问题,产科医生的出路。

为了求得生存,产科医生们不得不选择转去其他科室,或者进入基层社区卫生院。

岗位的变动,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学习新的技能。

对于年轻医生来说,从头再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们还有资本尝试新的挑战,也还拥有相对可观的职业发展机会。

但是对于那些四五十岁的已经定型的产科医生来说,产科大门的关闭意味着他们过去十几二十年的积淀全部打了水漂。

无法忽视的年龄困境,让他们很难快速摄取新鲜知识,所以他们常常自怨自艾,认为自己是跟不上时代的被淘汰的一批人。

他们曾经为产科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但是随着环境的转变,他们的事业却不得不抛弃他们。

其实有的医院产科还没有完全关停,但中坚力量的流失和科室大龄化的现象依然十分严峻。

这些曾经经历过产科发展黄金时代的医生,现如今除了望洋兴叹,似乎并没有其他挣扎的办法。

导致产科,乃至与之相关的妇科和儿科等科室出现寒冬的根本原因,就是人口出生率的持续降低。

深入思考,则是生育主体的生育欲望持续降低。

生育困境,社会现实

在江西省妇幼保健院担任科室副主任的胡小青,是一名全国人大代表,今年的两会召开之前,她专门针对生育问题展开了走访调查。

从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人口统计数据来看,2023年全国新出生人口数量为902万人。

国家生育率已经连续几年降低,人口总体数量也比去年减少了208万。

人口红利已经成为了过去时,与新生人口相关的产业也濒临崩溃。

医院产科关停,幼儿园托班倒闭,儿科接诊数量下降,亲子活动服务更是断崖式减少。

人口的负增长,在她看来主要与年轻人“不想生,不愿生”有关。

和身边的年轻朋友聊天时,胡小青会留意他们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的看法。

有人告诉她,现在时代变了,传统的生育观念已经不适用于现实社会,生孩子不是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它取决于生育主体的意愿。

而年轻人的叛逆心理就在于,越是有人催促他们生孩子,他们就越不想做这件事。

还有人谈到了工作压力的问题,在事业发展没有稳定之前,那些已经结婚的年轻人,也不敢考虑生孩子的计划。

有个25岁的姑娘对她说:

“如果我要生孩子,那我得首先确保自己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要生,就要对孩子负责。”

等到生活稳定、条件更好的时候再生,这也是生育年龄一再推迟的重要原因。

这些谈话,以及调研结果,都被胡小青整理好放进了自己的工作报告当中。

除此之外,她还提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许多年轻姑娘都拥有生育恐惧症。

她说:“生育过程可能产生的痛苦和影响,尤其是一些被夸张和放大的言论,会吓退一些没有经验的年轻女性。”

年轻一代大多成长于新时代,比起生儿育女,他们往往更关心自己的感受和价值。

而生育的实际过程,又和医院的产科息息相关。

金敏菲主任所在的新华医院,今年产科的总体运营情况比之前更好。

仅仅从第一季度建档立卡的数量来看,产妇人数比去年同期增加了75%,现在医院的产科床位已经约满,后续则需要提前预约。

不过,在产科服务对象里,高危孕妇的比例已经超过了70%,绝大多数孕妇都来自上海以外的地区。

这也意味着,在产妇选择他们的医院之前,已经有无数基层医院的产科惨遭淘汰。

而他们需要攻克的,也是一些生产问题上的疑难杂症。

行业的不景气,给产科从业人员提出了新的要求,他们必须思考改变和创新,才能从产业的寒冬中走出一条通向春天的道路。

服务精细,关注人文

在产妇数量飞速膨胀的年代,全国各地的医院出现了一批低水平的产科医生,他们不需要考虑科研,更不需要解决高难度的分娩问题。

只要拥有基础的产科医生技能,产妇就会接二连三的涌进医院,寻求帮助。

用业内人士的话来说,那个时候的产科医生可以闭着眼睛挣钱。

而当产妇数量减少,并且是锐减时,从业者们也对行业产生了深入的思考。

服务人群数量较少,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业务可以从“生得多”转变为“生得好”。

在工作人员数量不变的情况下,他们花在每一位产妇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一定比从前更多。

数量到质量的转变,是站在十字路口的产科面临的新考验。

产科医生有了余力,不用再流水式作业,自然应该对产妇进行充分的人文关怀。

而且,对于那些高危或者高龄产妇,产科也应当关注和重视。

产科的服务也将会向全面型转变,在硬软件设施水平提升的情况下,医生除了关注具体的分娩过程,还要把新生儿抚触、家庭参与等问题放在心上。

一些头部妇产科医院已经建立了完整的服务脉络,产科业务把早产中心、盆地中心、孕妇睡眠障碍等方面包括在内,贯穿于产前、生产和产后护理全周期。

有专家认为,医院和医疗从业者不必对产科关门的问题过于紧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学科焦点的前移,可能就是它带来的有利影响之一。

有的产科将重点放在了生殖技术的研究上,推动试管婴儿等领域的科研水平更上一层楼,把体外受精和体内着床的成功概率提升,从而为不孕不育的社会难题提供解决思路。

妇产科技术重点向前移动,更加关注的是社会上拥有生育意愿却无法自然受孕的人群。

这不仅会让科研项目向前迈进,还能顺势解决产科客户数量不足的问题。

医院的管理层也在协调产科与其他科室之间的关系,尝试将妇科与产科合并运营,尽量保证产科医生相对稳定的收入,为这一领域留住人才。

在一些德高望重的医学教授眼中,产科医生是医院务必留住和储备的资源,这无关地位,无关收入,只是为了一份社会责任。

产科带着相当强烈的社会公益属性,对于女性来说更是服务保障,它可以迎接挑战,但绝不能就此消亡。

专家达成的共识是,全国各地的产科医生必须要做两个方面的准备。

第一方面,处理危重症孕妇分娩问题,承担难度相对较大的救治工作,免除一部分高龄产妇的后顾之忧。

第二方面则是基本服务,无论在哪座城市,基础产科都必须存在。它不需要密布,但一定要扎实,起到托底作用。

我们无法否认,产科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可无论如何,这个事关人类繁衍生存的科室,不该成为历史的过眼云烟。

结语

一些年纪较长的产科医生,他们看到过科室蓬勃发展的时代,也遭受了如今接踵而至的挑战。

他们跳出医院的限制,着眼于整个行业,发出了拯救产科的振聋发聩的呼喊。

这个科室不是历史,而是正在进行时,应当在创新中持续生长。

参考资料

站在十字路口的产科 文汇报

生育面面观|产科医生的愁与盼 澎湃新闻

全国人大代表谈年轻人“不想生”:建议将不孕不育的治疗纳入医保 九派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