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精神论(81)|集大成,得智慧

□赵宗符

卷十·万章章句下

10·1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

解:孟子说:“伯夷,眼不看邪恶的颜色,耳不听邪恶的声音。不是他理想的君主不去服侍,不是他理想的百姓不去使唤。天下太平就出来做官,天下混乱就退隐山林。推行暴政的国家,居住暴民的地方,他都不愿去居住。他觉得,和没有教养的人相处,就好似穿着朝服戴着朝冠坐在污泥黑炭中一样。在殷纣黑暗统治的时代,他住在北海边上,等待天下清明。所以,听到伯夷作风的人,贪婪的变得廉洁了,懦弱的也立定了自己的志向。伊尹说:‘什么样的君主不能事奉,什么样的百姓不能使唤?’天下太平出来做官,天下混乱也出来做官。他说:‘上天生育了这些百姓,就是要使先知道的去开导后知道的,使先觉悟的启发后觉悟的。我,是天生育百姓中的先知先觉者,我将用尧舜之道去启发这些百姓。’他觉得,天下百姓中(即使)有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没有受到尧舜之道的恩泽,就像自己把他们推到了沟中一样。他就这样自觉把天下的重担挑在自己肩上。柳下惠,不以事奉卑下的君主为羞耻,也不因官职卑微而不做。进入官场不隐藏自己的才干,一定按自己的原则办事。丢官也不怨恨,穷困也不忧愁。与没有教养的人相处,态度随和而不忍心离去。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你即使赤身裸体站在我旁边,又怎么能玷污我呢?’所以听到柳下惠作风的人,狭隘的变得宽容了,刻薄的变得厚道了。孔子离开齐国时,捞起正在淘洗的米漉着水就上路;离开鲁国时,则说‘我们慢慢走吧’,这是离开祖国的态度。可以速去就速去,可以久留就久留,可以闲居就闲居,可以做官就做官,这就是孔子。”孟子说:“伯夷,是圣人中清高的;伊尹,是圣人中有担当的;柳下惠,是圣人中随和的;孔子,是圣人中合时宜的。孔子可以说集圣人的大成。所谓集大成,就如奏乐时以敲钟起始击磬收尾。敲钟,是条理的开始;击磬,是条理的结束。条理的开始,是智慧之事;条理的结束,是圣德之事。智慧,就像技巧;圣德,就像力气。如同在百步之外射箭,射得到,是靠你的力气;射得中,就不靠你的力气了。”

有圣德就能达于圣域。但要达于圣域的恰当位置,则要有智慧,能够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说起来简单,要做得到,需要在日常生活中进行艰苦的思想训练。孔子达到了这个程度,所以被称作“圣之时者也”,而伯夷、伊尹、柳下惠有圣德达于圣域,但因缺乏具体分析的智慧,所以在圣域中都偏于一点。“圣之时者”随时间、地点、条件的变化,这个过程中就会把不同的德行体现出来,因此可称作“集大成”。已故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提出的“大成智慧”“集大成,得智慧”的“大成”,就是从这里来的,而赋予了现代科学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