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把卫生巾塞进我嘴里,那年我15岁!”

“你个王八蛋,又死哪了,成天不沾家”

“回来干嘛,看你这个黄脸婆吗”

“我黄脸婆,我为了谁啊,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你觉得委屈,赶紧离婚啊”

一声巨大的摔门声音后,是一个女人的嚎啕大哭。

这是我家经常上演的名场面,我习以为常,更多的是冷漠,甚至恨他们带给我的耻辱。

我们刚从乡下小镇搬到这个大城市不久,妈妈说为了能挣到钱,让我接受好的教育,以后大了才能有出息。

可她不知道,我并不快乐。

在我们小镇,我是学校的佼佼者,各项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眼中最器重的学生,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可自从来到这个大城市,一切都不一样了。

转校来的第一天,我穿上了压箱底宝贵漂亮的衣服,梳了两个高高的马尾。

妈妈在一旁骄傲的说着“我闺女就是好看”

我心里沾沾自喜,想着新同学们肯定也会喜欢我。

走进新的教室时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我自认为宝贝的衣服在那堆穿着款式新颖颜色靓丽的他们眼里,我是奇葩,是土鳖。

她们窃窃私语“哪里来的土包子,一身土里土气”

“你看她的脸,黑黄黑黄的,看起来好脏啊”

我瞬间涨红了脸。老师清清嗓子,不疼不痒的说了声安静。

老师指着后排一个座位,示意我坐在那里。

旁边的女生却站了起来,说“老师,我不同意”

我刚迈出来的步子一下子尴尬的不知道是退是进。

后来我自己坐在了最后一排。

那是我14年来第一次感到什么叫耻辱。一天下来昏昏沉沉的,我讨厌这里,我想回去。

晚上吃饭时,我对妈妈说“妈,我想回去读书,这学校也没什么好的”

她立马横眉冷眼对我,“没什么好的,这就是你该有的态度吗,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好学校,你却打退堂鼓,受点委屈怎么了,你只管把成绩搞好就行了”

我如鲠在喉,那顿饭吃的如同嚼蜡。

我妈没有上过几天学,看我从小聪明,成绩优秀,便一门心思的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出人头地,给她长脸。

她来到大城市后,在一家废品厂干活,又脏又累。

我爸是个烂泥,扶也扶不起来,靠也靠不住。整天不是喝点小酒就是找那个狐狸精鬼混。

我爸仗着手里有两钱,不把我妈放眼里,开始挑三拣四的。

那钱也不是他自己挣的,是我爷爷早几年出事故保险公司赔的。

我妈说要攒着给我上大学用,我爸却独吞藏起来挥霍。

有了几个钱之后,呼朋唤友,花天酒地,那个狐狸精是个卖身的,在小镇上听说30块钱就陪睡一夜。

我爸是她的常客,慢慢的成了她的包场。

我见过她,在小镇上是个人物,男人见到她都要偷偷的瞄几眼,女人看到则是满脸鄙视,有的朝她有意无意的碎一口。

她每天低胸装,露着半个白花花的胸脯,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我看到忍不住红了脸。

我爸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这次来城市,居然把她也带来了。

我妈为此大闹一场,和我爸打的不可开交。

我却无暇顾及。

在学校里我过的已是战战兢兢。

凳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吃过的口香糖,桌子被划上土包子,背上被贴上一个纸条,上面画着一个特别丑陋的王八。

走在教室里,同学们指着我窃窃私语的偷笑,我才察觉异常,慌乱的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

那几个打扮精致的女生围坐在一起,夸张的捂着肚子看着我大笑,就像我是专业搞笑的小丑一般。

他们笑起来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在别人眼里怕是那般美好,可我看着却是十分恐怖,令我毛骨悚然。

我只能躲着她们,选择忍耐,幻想她们只是一时新鲜捉弄我,过段时间就不会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英语课上,老师提问那个打扮漂亮的女生,她支支吾吾的没能回答上来。

老师略显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点了我的名字,我自然是回答正确了。

老师对漂亮女生说“像人家陆盈学习,不要总把心思放在外表上”

她被老师罚站了一堂课,浓密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像针一样盯着我,使我坐立不安。

放学后,她们几个堵在门口拦住我。等其他同学都走光了。被罚站的女生二话不说,扇了我一耳光,我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脑袋里有嗡嗡的声音。

她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土鳖,没想到那么爱出风头啊”

她又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我吃痛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其他三个女生也围了上来,我已分不清是谁揪我头发,是谁一下一下的踢在我身上。

我反抗不了,心里最后的自尊却不愿意我求饶。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之后,她们可能打累了,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

她们收手了,向我碎了口唾沫,警告我以后注意点,若无其事的走了。

在那一刻,无助与悲哀席卷全身,我就像深秋最后一片树叶,再怎么倔强还是被一阵风吹落。

我从没觉得这么冷过,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像一颗小草在风中瑟瑟发抖,无人问津。

我爸把狐狸精带回了家。带到了我们在这里租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里。

狐狸精一头酒红色的卷发,依然是低胸装,超短裙,黑色丝袜,多么标准的卖身穿着。可她却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样端坐在沙发上。

我妈自然是气的炸了锅一般,拿起扫把要把她撵出去,我爸却挡在前面,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

“我把话摆在这了,就是要和你离婚,你什么时候同意,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妈听到这话,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挥着手里的扫把一顿乱打,我爸也是不甘示弱,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狐狸精一看阵势,加入到了我爸的阵营。

那场面滑稽又可悲。

一瞬间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我恨所有的人。

我妈誓死不同意离婚,我不明白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她为什么还要继续。

我爸和狐狸精就那么光明正大没羞没耻的住了下来,每次看到她裸露出来晃动的胸脯,我有想吐的冲动。

我妈却一再叮嘱我,不管发生什么事,让我不要分心,搞好成绩。

我特别想问她,都这样了,我怎么还能好好学习。

却又咽下了,因为知道换来的只有一顿数落和指责。

我在学校倒是安生了一段时间。

因为元旦晚会要来了。一个班级出一个节目。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她们自然不会放过,每天都在花心思排练舞蹈。

一时也忘记了我的存在。

可能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

在班主任敲定节目时,对着报上来的一堆都不满意,因为都是些唱流行歌跳舞之类的。

班主任皱着眉头深思熟虑一番后,像大家宣布,“我们班的节目就由陆盈和沈超男女合唱英文歌,你们两个的英语成绩是我们班数一数二的,肯定可以胜任的。就这么定了。我会请音乐老师帮助你们两个的”

说完,敲了一下讲桌就走了。

是啊,他作为班主任只在意班级荣誉,是可以忽略学生意愿的。

而我却成了陪葬品。

那几个漂亮女生眼神如刀。

她们在女生厕所堵到了我,其中的两个人把我按倒在地上,厕所的水泥地湿湿黏黏的,一股骚臭味钻到我鼻子里,胃里一阵翻腾。

一个人用脚踩在我脸上。

“土包子,你怎么那么喜欢出风头啊”

我被脸上的重量压的说话变得不清晰,好像大舌头。

“那是班主任定的,不关我的事啊”

脸上的重量加重,肚子也被踹了一脚。

“妈的,还装无辜,接着装”

我身上一阵一阵的传来痛感,头发紧紧的贴在了肮脏的地上。

我的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我想到了拼命,我嘴里也在咒骂着她们,因为被踩在脚下,我的声音好像大舌头一样蠢笨。

她们撕扯着我的头发,抽打着我的脸颊。

一个女生打类了,觉得没意思了,喊着住手。

狡黠如狐狸的眼睛滴溜一转。

对着其他的几位说“扒光这个小贱人”

哈哈哈,她们发出令我震耳欲聋的笑声。

两个女生死死的踩着我的手,两个女生撕扯着我的衣服。

我恐惧的双腿发抖,求饶都变得语无伦次“求求你们,衣服,不要脱我衣服”

软弱只会让施暴者更嚣张,她们将衣服四分五裂,我就那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充满骚臭的空气中。

我蜷缩,用力的蜷缩,尽可能的让自己多些遮掩。

她们像得逞的恶魔,人作恶到一定程度也会上瘾的。

我已经残缺的衣服被丢尽装满厕纸和卫生巾的大垃圾桶里。

我被一桶污水兜头浇下,淅淅沥沥顺着头发滴下来,在我眼前形成了水帘。

那是一桶清洗过拖把的水,拖把是用来打扫厕所的。

全世界都是肮脏的味道。

我一遍一遍的用干净的水,冲刷自己,用澡巾揉搓我的皮肤,直到发红再烂掉。

门外是我妈扯着像杀猪一样的声音骂着那对狗男女。

墙的另一面,是我爸和狐狸精那对狗男女在做苟且之事,令人作呕恶心。

我不能活了,所有的一切让我窒息。

半夜时分,光着脚跑出来,我没有办法清理干净被踩在脚下的尊严。

河水在路灯微风下波光粼粼,干净且美好。

我就那么轻轻的越过栏杆,把身体放空,闭上眼睛,像一条美人鱼一般美好的投入了河水的怀抱里。

我从未这么解脱过。

却没能如愿。

再醒来时躺在病床上,我妈眼圈红红的。

看到我醒来,抱着我说“傻姑娘,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我再也无法控制的大哭起来,哽咽着说出来了一切。

听到真相的她止不住的捶胸顿足。建议住院多观察几日。

我爸自始至终没有来。

我妈把小姨从小镇上叫来看着我,白天都不怎么见她的人影。

一周后,办理出院手续。

我妈却直接带我坐车回了小镇,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却长吁一口气,从未有过那么轻松神态

“我给你办好转校了,我们回原来的学校念书,我和你爸已经办好离婚手续了,以后妈带着你好好的过”

我妈搂住我的肩膀说“以前是妈错了,忽略你太多太多了”

后来,我听小姨说,我妈在学校大闹了几天,那几个女生得到了惩罚,学校也做出了赔偿,至于什么惩罚,什么赔偿,小姨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后来,狐狸精花光了我爸的存款,转脸找了下家,把我爸一脚踹了。

我爸不服找上门理论,却被五大三粗的对方打了个屁滚尿流。

一向好吃懒惰的他没有了经济,养活自己都成了难事,舔着脸来求我妈复合,被我妈扫地出门了几次后,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在熟悉友好的小镇,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笑容,只是我自己知道,内心受到的创伤再高明的疗养也无法让它愈合。

更多的时候选择掩盖,掩盖在岁月的长河中。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是快乐的,不必见识黑暗和寒冷,一辈子心怀温暖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