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重新扯个结婚证,然后再离!我笑抽了

陆春在厨房里忙活,刘大川在一旁叨逼得指手画脚。

路过的邻居,看不惯刘大川的德行,好心好意劝刘大川收起那张碎嘴,差不多得了。

刘大川满不在乎地说:“我就这个脾气,嗓门大,直肠子,哪像你们似的,说句话都得绕地球一圈,虚伪不虚伪”?

陆春对这样的叫嚣,通常视而不见。换做年轻的时候,陆春绝对把洗菜盆兜头扣下,然后关起门来,小锅炖肉。

可如今的世道变了,大伙儿都知道刘大川是和她吵架后,中了风。所以,陆春必须得忍着。

这一忍,足足十年。

其中的辛酸,陆春没法儿对谁诉说。

陆春和刘大川自打结婚后,就感情不和。但俩人为了孩子,相互凑合着。

最后实在没辙了,才分道扬镳,仨孩子跟着刘大川。

即使是这样,陆春还是时常回去看望孩子。偶尔听到孩子们被别人骂成有爹生,没妈教的野种时,陆春是二话不说,直接找人干仗。

刘大川嫌弃陆春性格彪悍,让她有事、没事别在人前给他家丢脸。

陆春烦透了刘大川窝囊的样子,在家像个纸老虎,在外面对谁都好。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形容,人家那是中央空调,是人都喜欢。

这样的男人,谁碰谁倒霉,陆春不是没想过逃离。

年轻时的刘大川,长年累月在外面做生意。陆春身兼数职:养育仨孩子,奉养年迈的公婆。

还得种粮食,种菜,砍柴,养牲畜,挑大粪。啥样的脏活累活,陆春是一样不落地揽过来。

陆春稳固了大后方,让刘大川在外没了后顾之忧。

可刘大川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耳根子软得不行,别人说啥他做啥,直到最后,欠了一屁股债。

债主三天两头上门,把能抵债的都搬走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陆春原本温婉的性格,被生生逼得成了泼妇。

“你在家带孩子,我去打工”。这是陆春最后一次,给刘大川下了通牒。

养育孩子需要花钱,若是指望刘大川拿回来的仨瓜俩枣,全家都得饿死。

刘大川知道男人在家,让媳妇出去抛头露面,会被人看不起。但他吵不赢陆春的三寸不烂之舌,只好妥协。

陆春离开家门的时候,她的幺儿还未满三岁。

县里离陆春家不到50公里,路程虽然不算遥远,但在80年代末,车马尤其慢,陆春家那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若要回家一趟,得坐农用车颠簸大半天。

即使这样,刘大川还要求媳妇儿每个月至少回来两次。陆春心疼钱,回来的次数少了,家人不高兴不说,外面对她的闲言碎语也逐渐多了起来。

农村人最喜欢八卦,旁人和刘大川说:你老婆出去见了世面,肯定瞧不上你这个庄稼汉,你长点心吧!

刘大川历来耳根子软,听了流言蜚语,便往媳妇儿身上套。陆春回到家,等待她的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无尽的指责。

陆春在孩子面前,多少还给刘大川一点面子。若不然,真吵起来,肯定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陆春心里瓦凉瓦凉的,她说得最多的话是:你要是不信我,咱们可以分开。

刘大川说分开可以,但前提是仨孩子绝不给你。

仨孩子怎么说也是陆春身上掉下来的肉,让她不要孩子,不等同于要她的命吗?更重要的是,陆春因为超生,已经做了绝育手术。

单单不给孩子这一条,刘大川已经把陆春的命脉给扼住了。

陆春说你敢不给我孩子,我就死给你看!说这话儿的时候,陆春顺手抄起农药作势要灌下去。

刘大川怼她:要死你得到山上去死,别死在我家里,我怕晦气。

这话就像一池冰水,像是把陆春扔在里面使劲按压。

九十年代初,镇上做编织的小作坊兴起。陆春辞了工作,东拼西凑和人做起了编织厂。

这些编织品的种类极多,有摆件、装饰、衣服篓子等等,应有尽有。

陆春能吃苦,能说会道,短短两年间,总算在编织行业分得了一杯羹。

刘大川眼看陆春赚了钱,整日想着把钱如何往家里搂。可编织厂是陆春与他人合伙的,即使赚了钱,也不是陆春一个人能独吞的。

陆春觉得刘大川越来越拿不出手,整个人只能用鼠目寸光来形容。

陆春有了出息,在家的地位节节攀升,说一不二。

好景不长,陆春的高光时刻,风光不了多久。与陆春合作的亲戚,自己偷偷摸摸卷走了二十几万的货款。

亲戚是陆春介绍入股的,说陆春能分得半毛钱,谁信?

合伙人到法院起诉陆春,面对亲戚故意栽赃的铁证。陆春竟然无言以对,无力辩驳。

娘家人求爷爷告奶奶地凑一些钱,但避免不了陆春5年的牢狱之灾。

陆春坐牢的事儿,像风一般吹遍了各个角落,原本一度风光的陆春,成了镇上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陆春写信给刘大川说我们断绝关系吧,这样你们能好过点。刘大川回信说,绝不,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乍一听,刘大川挺蛮不讲理的,但对身处牢狱的陆春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慰。

陆春开始反省自己,她是否太过自负,险些辜负了丈夫的一番情意。是自己要求太高,还是刘大川安于现状?这都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她要如何好好补偿刘大川。

由于陆春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一年被释放。

陆春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相处起来,他发现刘大川与以往不同了。俩人相处起来,那叫一个相敬如宾。

陆春心知是自己亏欠了家人,并无过多自怨自艾。

陆春香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她相信任何过不去的事儿。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而被人淡忘。

那一夜,月光铺满了大地。

陆春一觉醒来上厕所,发现大门虚掩着。她嘟囔了一句,瞧我这个记性,真是老了,随手关了大门。

可想而知,就在次日凌晨,刘大川穿着中裤从外面回来。

陆春再傻也明白,她这是被绿了。

刘大川出轨的事,他打死也没承认。用刘大川的话来说,他梦游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牛棚里。

这种蒙人的鬼话,陆春不是傻子,自然不信的。但陆春不想再去抽丝剥茧,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原来,穷人也有花花肠子,刘大川所谓的老实、好说话,足以掩盖他某一方面。

陆春有时想,自己是蹲过大牢的人,已经有了黑点。现在刘大川也犯了错,在他心里,俩人是否也扯平了?

事实证明,还真不是。

从此,陆春没再说离婚的事。因为陆春和刘大川在一起的年代,不兴打结婚证。俩人若是看对眼了,亲戚朋友们聚在一起吃顿饭,祭拜祖宗,礼就算成了。

现在若要说离婚,还得补了结婚证再离。

这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陆春相信,刘大川也是这么想的,得过且过。

刘大川确实是个爱折腾的人,他再次外出寻求活路的时候,陆春由着他去,啥也没说。

刘大川所谓的打工,是和几个狐朋狗友到倒腾文物,他始终怀揣着一块钱当老板的美梦。

那以后,家里多了许多不知名的瓶瓶罐罐,瓷器,书画。

细看之下,无一能入眼。

陆春指着那堆破烂对孩子们说:人这一辈子的找准方向,若是走错了路,及时回头。

若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孩子听,倒不如说是陆春说给自己听。

陆春舍不得儿女,是有代价的。一晃数年,陆春既当爹,又当妈。但她从未朝六大川伸过手,她知道即使伸了手,要来的也是浮云。

陆春的两个女儿辍学后,母女仨一起外出打工,她们干过许多职业:进过制衣厂,鞋厂,干过工地,收过废品……

日子虽苦,但脚踏实地,心之自由。

而刘大川这些年,依然还是原地踏步。他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一无所获。

陆春熬到女儿们成了家,就在陆春以为自己能安度晚年的时候,刘大川因为和她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倒下了。

看到刘大川像死猪一样,躺在床上,陆春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没想到,老天会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刘大川。

陆春想过不理刘大川,但她儿子是个要面子的,非要辞了工作,寸步不离照顾了刘大川。陆春看不得儿子一辈子被刘大川拖累,这才不得已,成了刘大川的免费保姆。

陆春的兄弟姐妹们,轮番和陆春说教:你脑子秀逗了,和刘大川明里暗里抗争了这些年,白搭了。

陆春心里憋屈着,但她不想卖惨,因为卖惨,除了显得自己low以外,真不起任何作用。

陆春刚做好了饭,外边有人在喊刘大川。陆春不用抬头,就知道那个推销药油的女人又来了。

这女人在镇上做微商,据说在各村都有她的客户。

自从刘大川中风后,便把自己当成小白鼠,但凡听到对康复的秘方,即使是一块黑黢黢的石头,他也想砸碎了咽下去。

这个所谓的药油按摩,类似城里的美容院做的开背,换药不换汤,但偏偏刘大川就是信了,而且,从不怀疑。

这真是特么的天方夜谭,医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瓶药油能解决?

看着家里堆满了药油罐,陆春的无名火,没来由地升起。

恰好女儿打来电话问陆春:我看来客人了?谁呀!

陆春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客厅的摄像头,这才想起,家里新装了监控,那是儿女们想时刻跟她二老聊聊天。

“帮你爸做药疗的人,这不,顺便在家里吃个饭”。

“妈,你跟我爸咋回事,要是还能一起过,往后你可得长点心”。

陆春被女儿的话,整蒙了。反问女儿这是啥意思。

女儿支支吾吾半天,这才说,当初她爸中风前,曾给她打过电话。说他想娶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据说不漂亮,有点龅牙。但心地很好,同时带有俩儿子。与此同时,刘大川还说他和陆春是事实婚姻,这些年一直没在一起,早已没了感情。

女儿当即表示,同意刘大川再娶,毕竟刘大川和陆春分开多年。

但有一个前提,往后这女人的两娃上学,他们姐弟仨不赞助。女儿刘大川说,她们姐弟和女人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们不做冤大头。

从那以后,刘大川没再说再婚的事,再后来,刘大川便中风了。

陆春挂完电话,突然如释重负。

回想最早刘大川中风前,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你得回来跟我离婚,陆春说我们本来就没扯结婚证,离什么婚?

我不管,你必须回来,我们重新扯个结婚证,再离!

陆春当时回了一句,扯结婚证?没必要吧。紧接着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响。不用说,一定是刘大川砸手机的声音。

紧接着,陆春当晚就接到刘大川中风的消息。

陆春一直以为自己把刘大川气得中风,原来,她高估了自己。

往事如烟,像电影似的掠过脑海。有些家,不管你住多久,终究不是你的家。因为有爱的地方,才是家。

陆春收拾行囊,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扬长而去。出发的那一刻,刘大川问:你上哪儿去!

“嗯,给龅牙挪窝”!

刘大川急得此哇乱叫,但陆春已经听不到了。

俗话说人活着若不是童话,就是笑话,那陆春属于后一种。

陆春没哭,她早已把自己变成不会哭的女人,这不是坚强,更多的是心死,是绝望,是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