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故鄉」自序節錄/敬致令人失望又充滿希望的時代
台湾行者,毕生以行动爱台湾的人。他们用七十二变、竭尽所能把台湾造就成世界一道光,自己也成为历史一道光。我是历史的晚学者,直到发现历史是活生生的人和事,而且近在眼前,我这才睁开大眼,兴味盎然。
这一切从尹仲容开始。
他民国五十二年去世时,我还是滚在泥巴里的娃娃,半世纪后偶然读到他,大感佩服,开始「肉搜」他,了解愈多愈激动,「追」到美国寻他子孙,打电话到北京访他女儿,资料满桌却仍不知如何下笔,突然发现:我家根本就是他「图利他人」的「他人」。他如此巨大,与我如此亲近,「亲爱的尹仲容先生」开启了我和历史的对话。
历史从来不远,但稍纵即溜到很难追索。我开始环顾周遭我所敬所爱的人物,我要趁还能亲访到他们时,聆听他们如何成长、所思所学,而在他们的叙述中,我同时看到那个可敬可怜的时代。
时代的巨轮说起来荡气回肠,但辗压过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那些被巨轮辗过而立起身躯、成为推动巨轮的人,不是天生伟大,而是自立立人。
那个年代尤其特别的是,充满「爱国爱人」、「敦品励学」的自勉。那不是口号,是在职不到两年即身殉台大的傅斯年校长提醒学生的,并且在他死后被继任校长钱思亮立为台大校训。
几乎一无例外的,我所写的这些大人物都是「敦品励学,爱国爱人」。他们除了自立自强之外,在他们仍是小人物时,都曾受惠于启发他们的人,那些人俗称「贵人」,这些贵人也都「爱国爱人」。
贵人之所以「贵」未必都有钱有势。譬如,黄春明第一个贵人王贤春,只是中学老师,后来被当匪谍枪毙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从大陆到台湾的读书人,怀抱理想,发现一个有文学天分的乡下孩子,她欣赏他,心疼他,鼓励他,送书给他,影响了他一辈子。
我敬谨记下每位传主提到的贵人。他们的贵人,就是台湾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