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local 週報／「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線暫停建設：中國在歐俄左右逢源的盤算？

中国几经考量之后，希望在俄罗斯与西方（尤其是欧洲）两边保持弹性、左右逢源，不愿为过度倾向俄罗斯而招致欧中关系更加僵持。 图／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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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的The Glocal全球政经周报，议题锁定在中国宣布延后与俄罗斯之间的「西伯利亚力量2号天然气管线」建设，即使中俄双方之间的天然气贸易仍可透过既有管道维持，但此举对急需战争资金的俄罗斯来说，仍是一记打击，也显示中国几经考量之后，希望在俄罗斯与西方（尤其是欧洲）两边保持弹性、左右逢源，不愿为过度倾向俄罗斯而招致欧中关系更加僵持；而夹在中俄之间、管线预计经过的蒙古，也因工程推延，得以有空间重新评估检视中俄可能透过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为其带来的国家利益损害。

【点】——西伯利亚2号管线工程搁置：

例如预计兴建、将俄国天然气输往中国的西伯利亚力量2号天然气管线（Power of Siberia 2，简称PoS-2）在中方的「考虑」下，于2023年5月决定延后落实。搁置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的主要原因有二：

其二、乌俄战争仍是一不确定因素，战事导致兴建天然气管道增加许多执行上的难处，如建设成本上升、融资风险增加等问题等都令中方却步。

尽管PoS-2谈判可能会在短期内、甚至更长时间保持停滞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天然气合作画上休止符——莫斯科和北京仍有透过既有管线，增加双边天然气流量的迹象，比如连接中俄的西伯利亚力量（Power of Siberia）天然气管道仍在运作。

但无可否认，西伯利亚力量2号的搁置，不单是天然气贸易的停滞，也是减慢中俄两大强国重塑该区域地缘政治进程的现象。

西伯利亚力量管线和西伯利亚2号管线分布地图。 图／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

【线】——夹在中俄之间的蒙古：

而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真正成型是2014年11月，中石油与俄方签署建设价值3,000亿美元的阿尔泰天然气管道（西线，即PoS-2）初步协议，但次年由于中国经济放缓，俄罗斯无限期推迟了该管道的建设。

而2019年3月，PoS-2项目在中俄协调下得到重启，时任中国副总理张高丽敦促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加快该管道的开发。同年9月，米勒和蒙古总理呼日勒苏赫签署开发天然气管道的意向书，标志着此管道所经三国已达成共识。

中国建设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是想进口俄国天然气，从而压低自己国内天然气价格，让中国国内天然气使用的比例远远高于煤炭使用率，其目的是改善中国的城市空气品质，并为北京提供重要的政治安全利益。

自2011年到2021年，除了当局实施更严格的排放标准和控制技术，中国的天然气进口量增加四倍多（中国已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国，2021年中国占全球液化天然气需求增长的近6成），为减少城市空气污染发挥重要作用。

虽然燃烧天然气，仍会排放二氧化碳和其他温室气体，但相较燃煤，依然清洁得多。不过，气候变迁本身并不是北京的首要考量，虽然中国的环境问题得到明显改善（从2013年到2019年，北京的PM2.5浓度下降了约38%），但中共更惧怕有组织的环保运动在中国日益增长）——任何非中央控制、具组织性的运动，都被视为可能会动摇中国的政治根基。

因此，俄罗斯的天然气供给将长期受到中方的青睐，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的建设工程延后，并不足以说明北京放弃与莫斯科贸易天然气资源。

西伯利亚力量管线。 图／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

另一方面，蒙古也在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的经济辐射网当中，其位于俄罗斯和中国这两个地区大国之间，中俄两国的政经交流势必能带动蒙古的发展，但由于蒙古的综合国力远小于两邻国，因此蒙古可能无法在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项目中获得可观红利，甚至蒙古会面临政治风险，例如中俄对蒙古主权、国内事务的潜在压力。

对于蒙古当局而言，在PoS-2管道建造的相关细节上可谓是「后知后觉」，证据是中俄在构想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道的过程中，蒙古从始至终未参于过。

直至2019年，蒙俄双方签订开发一条产能为50立方公分／年的管道的意向书，此时蒙古才真正参与到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建设计划中。

无可否认，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道途经蒙古首都乌兰巴托，让蒙古同样可以使用天然气，但与此同时，由于蒙古在开发天然气管道方面没有专业知识，也未聘请任何第三方顾问来评估该工程的技术和财务方面是否可行，这可能导致蒙方最终接受掠夺性条件，换取俄罗斯给予的大量贷款，以资助其部分成本，并必须同意用天然气过境费来抵债。

俄罗斯则在后续，可利用过境费、天然气价格和工程资金方面入手，进行与蒙古之间的谈判，从而间接损害蒙古利益。而中国方面，中国向来「反感」达赖喇嘛应蒙古佛教徒的邀请访问蒙古（有关闭边境并向蒙古施加外交压力的惯例），如PoS-2管道建造计划落实，中国将利用天然气贸易量为筹码向俄罗斯施压，以地缘政治压力迫使蒙古佛教徒断绝与达赖喇嘛的关系。

如今PoS-2管道建造计划处于停滞阶段，让蒙古有空间可以重新考虑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是否合乎国家利益。即使未来项目重启而蒙古无法阻止，现阶段仍能为蒙古争取部署时间，以尽量减少该计划可能带来的国家利益侵害。

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即既有的西伯利亚力量管线。 图／美联社

【面】——俄罗斯受挫？

一旦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建成，俄罗斯当局很有可能操控天然气的中欧贸易量，让中国与欧洲两大消费者相互竞争，从欧洲获得更高的贸易收益。此外，PoS-2可促成更多的天然气贸易，将导致投资资金流入并增强俄罗斯经济，间接为俄军提供资金支援，这不利中国与欧美交好。

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建设工程停滞，固然令俄方少一「牟利门路」，但莫斯科当局并不是将所有的「鸡蛋」放在西伯利亚力量2号这个「篮子」中。除了与中国合作，俄国也尝试向中亚寻找新的贸易伙伴，此举在象征意义的层面上，向中亚出售天然气可让外界将俄罗斯视为其周边地区和平、完整和稳定的保障者，以防止中亚出现因能源危机所导致的社会动乱；而在战略层面而言，可让中亚各国成为促进俄罗斯利益的工具。

普丁曾于2022年11月向哈萨克总统托卡耶夫（Kassym-Jomart Tokayev）讨论时，提出哈萨克、乌兹别克和俄罗斯之间建立天然气联盟的话题，但事与愿违，该天然气联盟至今都没有成型，其原因是，乌兹别克认为该联盟带有政治意昧，并表示所有的天然气贸易只可建立在商业基础上。

目前有3条天然气管道贯穿乌兹别克：其中两条属于俄罗斯，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苏联时代，即中亚-中心管道网路和布哈拉-乌拉尔管道；第三条是中国的中亚−中国管道，这条天然气管道全长3,666公里，起于土库曼和乌兹别克边境的格达伊姆，止于中国新疆的霍尔果斯，可见乌兹别克在天然气联盟中担任重要角色。

明年欧洲冬季供暖季结束后，预计会再切断俄罗斯的一条财路，这将迫使莫斯科向中亚、中国、蒙古「求救」。 图／美联社

而在乌俄战争后，欧洲各国对于俄罗斯天然气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似乎想向清洁能源方向转型。虽然目前尚未能突破清洁能源供应链瓶颈，原因是俄罗斯和中国在新兴清洁技术的供应链中享有主导地位，例如在氢燃料电池的关键材料：钯和铂中，俄罗斯产量分别占全球产量的43%和14%；而中国控制着全球大部分重要清洁能源技术金属的中游精炼能力——中国每年向欧盟供应约47%的天然石墨和93%的镁（两者都对电池技术至关重要），以及98%的稀土元素（用于风力涡轮机和电动汽车电机的永磁体）。

不过，欧盟即将订立的《关键原材料法案》可能为欧洲突破清洁能源供应链瓶颈，带来转机。该法案旨在通过识别欧盟内外的新资源和计划，增加欧盟绿色和数位化转型所需金属的供应，并使其来源多样化。

法案内容规定，欧盟消耗的战略原材料的10%将在欧盟内部开采，而40%会在欧盟内部加工。此外，清洁能源价值链的战略部分转移到欧洲、美国和其他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这对于能源安全、制定可持续资源治理标准，以及最大化重型和难加工能源本地化的经济效益非常重要。

展望未来，明年欧洲冬季供暖季结束后，预计会再切断俄罗斯的一条财路，这将迫使莫斯科向中亚、中国、蒙古「求救」，相信届时俄国天然气的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一旦西伯利亚力量2号管线建成，俄罗斯当局很有可能操控天然气的中欧贸易量，让中国与欧洲两大消费者相互竞争，从欧洲获得更高的贸易收益。 图／美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