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宪春：经济运行的若干特点

本文 为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特约研究员许宪春近期参加 新经济学家智库债务大辩论（第二期）的发言实录，本人已确认，略有删改，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

许宪春：2023年上半年经济运行的若干特点

尊敬的各位嘉宾、各位参会代表，大家好！很高兴参加新经济学家智库债务大辩论闭门研讨会。非常抱歉，由于日程安排冲突了，不能现场参加会议，只能做一个视频发言。我发言的题目是2023年上半年经济运行的若干特点。

我从四个角度来谈一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一是生产角度，二是需求角度，三是收入角度，四是价格角度。

一、从生产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首先，从生产角度来谈一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从生产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表现出三个比较重要的特点。第一个特点，经济增速恢复较快，两年平均增速仍然较低。上半年 GDP同比增长5.5%，增速比一季度回升了一个百分点，比去年同期提高了三个百分点（去年同期GDP只增长2.5%，增速较低）。比2020-2022疫情三年的平均增速提高了一个百分点。

从这些数据看，上半年经济增速恢复的是比较快的。从分季度数据看，一季度 GDP同比增长4.5%，二季度增长6.3%，一季度GDP增速比去年四季度回升了1.6个百分点，二季度比一季度又回升了1.8个百分点。所以从分季度数据看，也体现出经济增速恢复较快的特点。

但是按两年平均计算，上半年GDP只增长4%，仍然低于疫情三年GDP平均增速0.5个百分点；按两年平均计算，二季度GDP只增长3.3%，比疫情三年平均增速还低了1.2个百分点。

所以说今年上半年，尤其是二季度，GDP增速受去年同期基数影响较大，剔除基数的影响，按两年平均计算，上半年尤其是二季度 GDP增速还是比较低的。

第二个特点，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速加快，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进一步增强。上半年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长6.4%，增速比一季度提高了一个百分点，比去年同期提高了4.6个百分点，比疫情三年平均增速高了2.3个百分点。上半年在三次产业中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速是最高的，对GDP增长的贡献率达到66.1%，拉动经济增长约3.6个百分点，继续对经济增长起主要拉动作用，拉动作用比一季度进一步增强。

在第三产业中表现比较突出的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线下接触型服务业增加值增速加快。上半年住宿和餐饮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批发和零售业增加值分别增长15.5%，6.9%和6.6%，增速都比一季度加快，维持了回升的走势。其中住宿和餐饮业表现最为突出，是上半年第三产业增加值中增速最高的行业。即使从两年平均增速来看，住宿和餐饮业增加值也达到了6%的增长，与疫情前的差距已经比较小。

二是现代服务业增加值增速加快。上半年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增加值分别增长12.9%和10.1%，增速也都是比一季度加快的。

三是金融业增加值增速加快。上半年金融业增加值增长7.3%，增速比一季度加快0.4个百分点。

四是房地产业增加值增速回落。上半年房地产业增加值增长0.0%，增速比一季度回落了1.3个百分点，一季度增长1.3%。一季度房地产业增加值在2021年三季度以后首次实现正增长，但是二季度当季又回落到负增长区间，所以导致上半年房地产业增加值零增长。

第三个特点，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提高，但是仍然低于GDP增速。上半年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长4.3%，增速比一季度提高一个百分点，但是比同期GDP增速仍然低1.2个百分点。其中工业增加值增长3.7%。在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所有行业中除房地产业以外，它的增速是最低的。主要原因，一是出口的影响，二是国内需求不足，特别是投资需求不足，所以工业增加值增速较低，与疫情前的差距较大。建筑业增加值增长7.7%，增速是比一季度有所提高的。

二、从需求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从需求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有哪些特点？我也把它归纳为三个方面。

第一个特点，消费需求增速进一步恢复，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明显增强。年初以来，疫情影响在逐步消退，各地促消费政策显效发力，带动消费需求较快增长。上半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77.2%，贡献率较高，比一季度提高了10.6个百分点，拉动GDP增长4.2个百分点，比一季度提高了1.2个百分点。

我们将上半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和拉动的百分点与疫情前5年，也就是2015年到2019年作一个比较。疫情前5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是62.7%，平均拉动经济增长4.2个百分点。上半年消费需求拉动经济增长的百分点与疫情前5年的平均水平是相同的。从住户调查数据看，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同比名义增长8.4%，实际增长了7.6%，名义增速比一季度提高了三个百分点，实际增速提高了3.6个百分点，提高的幅度是比较明显的。

但是，上半年消费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较大，拉动GDP增长的百分点较多，实际上是与去年同期基数较低有关。上半年住户调查中的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同比名义增速和实际增速都比一季度明显提升，也是受去年同期基数较低的影响。如果剔除去年基数的影响，按两年平均计算，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同比名义增长5.4%，实际增长4.1%，都明显低于疫情前的水平。所以和疫情前相比，当前的消费需求仍然是不足的。

第二个特点，投资需求增速有所回落，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有所减弱。上半年投资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33.6%，比一季度下降了1.1个百分点，拉动GDP增长1.8个百分点，比一季度提高0.2个百分点。上半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长3.8%，增速比一季度回落了1.3个百分点。上半年投资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有所减弱的。

从投资需求角度分析经济形势，经常看三大领域投资的表现，即制造业投资，基础设施投资和房地产开发投资，这三大领域投资占全部固定资产投资的70%左右，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后者的走势。上半年制造业投资同比增长6%，增速比一季度回落一个百分点；基础设施投资增长7.2%，增速比一季度回落1.6个百分点；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7.9%，降幅比一季度扩大2.1个百分点。去年全年房地产开发投资下降10%，一季度下降5.8%，降幅收窄了4.2个百分点，但上半年降幅又进一步扩大到7.9%，从一季度降幅收窄的走势中再次逆转。从国家统计局刚刚发布的数据看，1-7月份房地产开发投资降幅又进一步扩大。

第三个特点，净出口需求进一步走弱，对经济增长的下拉作用加重。上半年净出口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是-10.8%，比一季度降低9.5个百分点，向下拉动GDP增速0.6个百分点，比一季度多向下拉动0.5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净出口需求向下拉动0.6个百分点，那么上半年GDP增速应该能达到6%以上。

根据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上半年货物贸易出口同比增长3.7%，进口下降0.1%，和一季度相比，出口增速回落4.7个百分点，进口增速回落0.3个百分点，因此货物贸易顺差增速回落。由于全球经济恢复乏力，同时伴随着高通胀，为抑制高通胀而出台的收缩性货币政策，不可避免地加速了需求收缩，导致我国出口增长乏力。

三、从收入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从收入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主要是看居民收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和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长的特点。

第一个特点，居民收入增速继续回升，但两年平均增速仍然明显低于疫情前的水平。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名义增长6.5%，实际增长了5.8%，名义增速比一季度回升了1.4个百分点，实际增速回升了两个百分点。

和2019年全年相比，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名义增速低了2.4个百分点，实际增速已经持平。但是如果按两年平均计算，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名义增长5.6%，实际增长4.4%，名义增速仍然比2019年全年低了3.3个百分点，实际增速低了1.4个百分点。

也就是说，如果剔除基数的影响，上半年居民收入增速还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这也说明为什么居民消费需求仍然不足，因为居民消费需求是居民收入的函数，按两年平均计算，居民收入增速还没有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所以居民消费需求也很难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

第二个特点，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持续下降，但降幅在逐渐收窄。上半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同比下降16.8%，降幅比一季度缩小了4.6个百分点。1-2月份规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同比下降22.9%，1-3月份下降21.4%，1-4月份下降20.6%，1-5月份下降18.8%，1-6月份下降16.8%，降幅逐月收窄。

第三个特点，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速明显提高。一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名义增长0.5%，增速比1-2月份提高了1.7个百分点，1-2月份是下降的。所以一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实现了由负转正。

上半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增长13.3%，增速比一季度提高了12.8个百分点。去年同期增值税大规模留抵退税，基数较低，拉高了今年上半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增速。

四、从价格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从价格角度看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主要是看消费领域价格和生产领域价格变动的特点。

从消费领域价格的变动看，涨幅较低，呈下降走势。上半年CPI同比上涨0.7%，其中食品价格上涨2.5%，影响CPI上涨约0.45个百分点；非食品价格上涨0.3%，影响CPI上涨约0.25个百分点。能源价格持续回落。受国际能源价格下行的影响，国内能源价格持续回落，上半年同比平均下降了3.5%，影响CPI下降约0.28个百分点。也就是说，能源价格下降对CPI涨幅起到了比较大的下拉作用。分月看，1月份CPI同比上涨2.1%，2月份上涨1.0%，3月份上涨0.7%，4月份上涨0.1%，5月份上涨0.2%，6月份上涨百分之0.0%，涨幅呈下降的走势。从分季度来看，二季度CPI的涨幅明显低于一季度。

从生产领域价格的变动看，持续下降，而且降幅逐月扩大。上半年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也就是PPI同比下降3.1%，其中1至 6月份分别下降0.8%、1.4%、2.5%、3.6%、4.6%和5.4%，降幅呈逐月扩大的走势。

国家统计局刚刚发布的数据显示，7月份 PPI同比下降4.4%，降幅比6月份收窄了一个百分点。上半年PPI同比降幅逐月扩大，一是受石油、煤炭等大宗商品价格回落的影响，二是受市场需求不足的影响，三是同期基数较高因素的影响。

最后简单地小结一下，我们从四个方面归纳了上半年经济运行的特点。

从生产角度看：经济增速恢复较快，两年平均增速仍然较低；第三产业增加值增速加快，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进一步增强；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提高，仍然低于GDP增速。

从需求角度看：消费需求增速进一步恢复，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进一步增强；投资需求增速有所回落，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有所减弱；净出口需求进一步走弱，对经济增长的下拉作用加重。

从收入角度看：居民收入增速继续回升，两年平均增速仍然明显低于疫情前的水平；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持续下降，降幅逐渐收窄。

从价格角度看：消费领域价格涨幅较低，呈下降走势；生产领域价格持续下降，降幅逐月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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