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春肉身創造生命的Magic Hour:專訪演員胡智強
以电影《一家子儿咕咕叫》双料入围第59届金马奖最佳演员奖与最佳男配奖,让胡智强成为2022年台湾影视圈口耳相传的话题人物。 图/双喜电影提供
先以短片《龚囝》获得金穗奖最佳演员奖,再以电影《一家子儿咕咕叫》双料入围金马奖最佳演员奖与最佳男配奖,如此锐不可挡,让胡智强成为2022年台湾影视圈口耳相传的话题人物,诸如「怪物新人」、「今年台湾电影的最大惊喜」等封号接踵而来。然而与之聊天,胡智强本人倒不见这些江湖传说的磅礡气势,反倒只像个时而雀跃、时而羞赧、时而打诨插科的大男孩。
雀跃的部份倒是让人讶异,胡智强兴奋地提起在课堂上观看《去年在马伦巴》的经验,这是由法国导演亚伦・雷奈于1963年执导的意识流电影,以模棱两可的倒叙旁白,叙事的空间与时间都没有明显的起承转合,是影史著名的费解存在,「我是班上少数几个没有睡着的学生,一直想这电影倒底是怎么拍出来的,看着电影的我就像在解谜,我充满困惑,却又不甘心,想要尽全力弄懂它。」
电影艺术包容草根男孩的脆弱内心
讲起如此艺术属性的电影,不要以为胡智强是文艺少年,他从小生长在云林偏乡,高职先是读了一年餐饮科,转学至普通高中,课本对他而言宛如天书,又整整跳了三年街舞,会考上台北艺术大学根本是误打误撞。大一时,有的同学早已对电影熟门熟路,但他不是,「我不是因为喜欢电影来到这个学校。」
胡智强,1997年生于云林,国立台北艺术大学毕业。2022年凭毕业短片《龚囝》获金穗奖最佳演员奖,同年获选台北电影节非常新人,近期以《一家子儿咕咕叫》入围第59届金马奖最佳新演员奖与最佳男配角奖。 图/邱姿雅摄影
初来乍到的乡下人,对浓厚艺术气息的校园感到格格不入,台北湿冷天气更让胡智强水土不服,频频生病,种种青春时期的疏离、迷惘与软弱,在他内心逐渐硕大,他无法处理,只得以逞强与好胜的外在面貌予以应对。直到「电影」与「表演」这两件事情,无条件地接住了他。
「我看了影集《超感8人组》的幕后花絮,才发现专业的演员竟然能如此抛开自我,浑然天成地进入角色里。」胡智强藏不住他的振奋,「我看到狂哭,原来唯有众人齐心协力,才能完成每个画面──我对于拍电影这件事感到很伟大。」
而后,胡智强看了南韩导演李沧东执导的《燃烧烈爱》,又再一次感到震动。「有场戏是在Magic Hour拍的,三位主要角色抽着烟,看着少女在跳舞,那场戏里,没有言语表达,画面竟能那么惬意,又有很波涛汹涌的情感正在搅动⋯⋯哇,我真心觉得好美好美,原来影像能讲述这么多超乎言语之外的事情。」
于是,胡智强开始留意生活里清晨与黄昏的Magic Hour,也开始起心动念,想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Magic Hour。从大二时投了两百多封履历都没有收到试镜通知,到今年接连获得金穗奖与金马奖的肯定,浑身野性的胡智强,宛如哪吒般越挫越勇,越来越享受影像表演带给他的创作乐趣,却也经历巨大的挫折。
《一家子儿咕咕叫》剧照 图/双喜电影提供
在朝生暮死的瞬间 演员能创造出永恒的作品
「《一家子儿咕咕叫》是我首次参与的剧情长片,拍的时间比较长,天数比较多,我很多次拍摄都NG非常多次,没多久我就陷入巨大的自我质疑,每天反复问自己:我的表演是对的吗?当时我觉得自己完全搞砸这个大制作,但这个可是很多人辛苦的结晶啊。」胡智强的语气带有对当时的恐惧。
直到拍完之后,胡智强才理解到自己经历了表演创作者的必经旅程。「演员就是在犯错中学习,就是要面对自己的失败。从没有信心,然后拾起信心,而后又没有信心,如是轮回⋯⋯如果一直困住、陷在泥沼里,那永远没办法做出一个新的东西。」
「当一个演员,最快乐与最痛苦永远是并行的,痛苦的是,表演的本质是朝生暮死的,演员总是得告别作品,告别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然而也因为这个特质,演员拥有最大的快乐。」
《一家子儿咕咕叫》剧照 图/双喜电影提供
当领悟自身的困顿只不过是演员都会经历的英雄旅程,胡智强自此许下成为职业演员的愿望。这对于一位甫毕业、正在当兵的男孩,或许是带有浪漫与天真的想像,然而对胡智强而言,这却是对青春负责的誓言。
在历经徬徨少年时的蹉跎与白费,胡智强清楚知道自己能以表演的肉身,创造出更多更大的魔幻时光。
「创作真的好难啊,」胡智强感叹道,「可是电影真的好美啊。」
◎责任编辑:胡士恩、林亚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