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天朝再臨?——美國國防部長談明朝朝貢體系

中国的「朝贡体系」是什么?为什么像卫思韩这样的大学者会认为这个概念「很危险」? 图/路透社

2013年10月1日,当时在美国南加州大学东亚研究中心访问的我,在中心所举办的东亚研究教职员餐会上,遇到了专长为中国明清史,刚在今年1月13日去世的南加大历史系荣誉教授卫思韩(John E. Wills Jr.)。退休多年的他与我并肩坐着,主动并亲切地问我,到南加大所为何来,以及研究题目为何。当他知道我的研究题目涉及中国古代的朝贡体系时,语重心长地用中文对我说,这是一个危险的概念,研究时要很小心。注1

那句「要很小心」的忠告不断萦绕在我心里。作为少数在台湾相对早开始进行国际关系与历史学跨领域研究,特别是专注中国古代国际关系与战略文化的学者,我自然明白卫思韩教授认为朝贡体系「危险」的原因为何——它太复杂,每个朝代的实践都不完全相同,与它的周朝起源更是南辕北辙,以致于学界还在争论它的存在、形式、实质,与价值。所以当我读到《日本经济新闻》的报导,指美国国防部长马提斯(James Mattis)将当代中国的对外战略比拟为重建明朝的朝贡体系,内心充满了震撼。

马提斯可以说是第一个美国重要官员,在访问东亚国家时主动提出朝贡体系。一方面,就如《日经》的报导所言,突显他内心对中国崛起的观点,以及他并不避讳把这种个人观点与盟邦重要官员一同分享。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借由提起历史,让东亚国家尤其是日本,警惕中国崛起,在美国还没有办法全力对付中国之际,加强与美国的合作,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但什么是「朝贡体系」?为什么像卫思韩这样的大学者会认为这个概念「很危险」?马提斯刻意提这个「危险」的概念,用意为何?

马提斯可以说是第一个美国重要官员,在访问东亚国家时主动提出朝贡体系。 图/美联社

▌畏之如虎?中国官方绝口不提的「朝贡体系」

笔者是国际关系学者出身,所以对朝贡体系的概念也是从国际关系的角度出发。虽然朝贡体系起源于周朝,不过其一般意义是指古代中国的大帝国,按照所谓的「天下观」,在东亚建立的以中国为核心,与中国的政治交往、经济贸易遵循中国制订的规范,他国中央政府合法性由中国承认,中国也(通常)负责整个体系秩序。

朝贡体系与当代我们所熟悉,发源于欧洲的「西伐利亚体系」(Westphalian System)最主要的差异之一,就是国际地位的不平等。西伐利亚体系之下的国家,各国主权之上没有更高的政治权威,国家无分大小,统治者身份无论是皇帝、国王、贵族、总统,皆无等级高下之分,也不是只有特定国家才能称王称帝。但是中国的朝贡体系则是阶级型国际秩序,中原华夏帝国位居整个体系的核心,其统治者是体系秩序的最高政治权威,也只有他才能称皇帝。其他体系内的国家如果要与中国交往,必须先接受中国的「册封」,接受中国的政治地位高于本国,才能以中国赐予的政治名号和中国交往。如果违反了这项法则,依照情节轻重,中国可以拒绝甚至断绝与其往来,也可以出兵讨伐。注2

这种限制不仅是在政治层面,也存在于贸易层面。若无中国中央政府依据朝贡规范赐予的许可,其他国家无论官方或民间,都不能与中国进行正式贸易。由于和中国进行贸易具有庞大吸引力,特别是对日本这种孤立的岛国,以及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因此中国也将朝贡之下的贸易作为「羁縻」其他国家的手段,迫使他们为了与中国贸易,不得不接受册封与朝贡的规范,同时应中国的要求取缔违法走私、抢掠等行为,从而确保中国边境的安全。

古代中国的大帝国,按照所谓的「天下观」,在东亚建立的以中国为核心,与中国的政治交往、经济贸易遵循中国制订的国际规范。 图/photo credit:U.S. Army (CC BY 2.0)

但中国也因此负有替朝贡体系成员排解纠纷、解除国家安全威胁的责任。如果有成员国的王室被篡位,或君主被杀,中国也有责任举着像维也纳会议(Vienna Congress)的「正统原则」大旗,兴师问罪,恢复正统;要是有成员国被灭了,中国也有责任让他复国。这就是儒家所谓「继绝嗣、兴灭国」的崇高理想。

美国的同盟体系,以及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开放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换取这些国家「选边站队」,也因此被某些学者视为一种「朝贡体系」。比如加州大学圣地牙哥分校(UCSD)政治学系教授莱克(David Lake)就秉持这样的观点,认为美国与其盟国之间也存在阶级体系。不过,美国与其盟国之间,无论实质关系是否平等,终究是按照西伐利亚体系的规范原则互动,美国本身并非这个规范的源头。美国的敌国或其他非盟邦国家,也是按照西伐利亚体系的规范与美国交往,并没有被排斥。美国对其盟邦的协防责任,则透过双边或多边条约明确规范,成为一种「义务」。

朝贡体系的规范来源是中国本身,本体上就与美国不一致。朝贡体系也排斥不依照中国要求走的国家与其交往,特别是在贸易。而中国对于体系内成员的安全责任,并不是条约明确规定的义务,而是皇帝对臣民的道义,因此实际上是否真的尽到这种责任,完全要看当时的环境而定。虽然儒家喜欢讲「继绝嗣、兴灭国」,不过对于中华之外的异族,他们非常反对「竭中国役四夷」,强调中国皇帝的本务还是要「中华优先」,只要异族的安全威胁不会危及帝国本身,或者不对皇帝的合法性来源构成威胁,都可以缓一缓,甚至不以实际行动回应。

中国每个朝代的对外观念与面对的战略问题并不一致,实践更因此而不尽相同。「天下诸番识贡图」:据着有《古地图大密码》作者刘钢解释,应为曾四次随郑和下西洋的费信于1436年所着《星槎胜览》 四卷本提到的「采辑图」。 图/《古地图大密码》;联经出版

▌朝贡体系,三个危险

虽然朝贡体系是一个实际上应该存在的事物,但为什么卫思韩教授当年会对笔者说,朝贡体系是一个危险的概念呢?其实这与方才所言的「中华优先」,反对「竭中国役四夷」等有关。历史学者王赓武曾针对明成祖在东南亚建立的朝贡体系表示,这个体系在明成祖死后得不到继任者的支持,明朝没有使用武力作为维系体制的决心与意志,自然很快萎缩,不会有什么永久性的制度存在。

所以从学术观点来看,到底是否真的在历史上长期存在一个稳定且运作良好的「朝贡体系」,就是这个概念的第一个危险之处。西伐利亚体系从1648年开始发展,至今还不到四百年,如果按照国际关系学界「英国学派」(English School)的观点,各国直到18世纪初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才确立必须以权力平衡作为维系体系运作的共享观点,也才刚突破三百年。在这数百年内,欧美国家很努力地扩充体系规范的内涵。

相较之下,东亚的朝贡体系不是基于所有国家拥有向中国朝贡的共识而确立,可说单靠中国的力量建立与维系。然而只有少数中国朝代的力量足以维系朝贡体系一百年以上的时间。再者,每个朝代的对外观念与面对的战略问题并不一致,实践更因此而不尽相同。尤有甚者,同一个朝代都可能在不同时间出现不同实践(最有名的个案就是「郑和下西洋」的迅速瓦解),这样如何称为稳定的体系呢?

作为掌控几乎整个大陆精华区的庞大帝国,以及文化、经济发展程度较为先进的地区,其他中小型国家都有跟中国进行贸易的需求。图为琉球王朝的朝贡船。 图/维基共享

朝贡体系概念的第二个危险之处,是很难用单一面向观察与下结论。除了上述的政治面,也有学者从国际贸易层面来解释朝贡体系的存在。周朝的制度之所以有「贡」,体现出阶级制度下,周王以祭祀为名义,对体系内其他国家的经济剥削。到了帝国时代,皇帝的祭祀不再需要从其他国家取得,对他们没什么特别的经济需要——如果有,已经打下来了。

但是作为掌控几乎整个大陆精华区的庞大帝国,以及文化、经济发展程度较为先进的地区,其他中小型国家都有跟中国进行贸易的需求,无论他们是否在政治上接受中国的朝贡名义。这也就是日本学者滨下武志等人,主张朝贡体系的实质是贸易而非政治的主因。

第三个危险之处,就是朝贡体系(如果存在)的本质是否比西伐利亚体系更「和平」。西方国际关系学界对此争论不休,例如我在南加大的导师,韩裔学者康灿雄(David Kang)是主张明清朝贡体系比西伐利亚体系更和平的体系,但是他很谨慎地把「体系」的范围局限于中日韩越四个以儒家为主的国家,认为虽然有明成祖曾经征服越南,以及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入侵朝鲜的个案,但跟同时期的西方比起来,战争频率实在低多了。另一派则反对,如美国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的华裔学者许田波(Victoria Tin-bor Hui)就曾对我说,为什么中日韩越四国不常发生战争?因为自认为打不过中国,那战争自然就不会发生。

依笔者的浅见,朝贡体系当然可以比西伐利亚体系和平:如果有办法让全天下都归顺,那当然就不会再有战争;如果邻国像日本德川幕府那样坚持「锁国」,或者大家都往其他方向扩张,彼此的目标不重叠,也不会有战争;如果像宋朝以及明朝中叶那样,应付游牧民族的威胁及内部问题都焦头烂额了,想要关起门不理天下事,当然也不太可能打仗。但另一方面,世界上很难发生其他国家自动心悦诚服来归顺的事情,相互竞争的大国更不可能,要达到全天下归顺的「王者无外」最高理想,除了打仗还真没办法。

朝贡体系的「和平」就像打电动,没到最后把大魔王干掉不算破关。而在打倒大魔王之前,也跟西伐利亚体系一样充满血腥的战争。汉朝跟匈奴的战争大家都耳熟能详;唐朝立国以来,东北、西北、西南的对外战事从没少过,有些方向还不只打一次;清朝也是打得不亦乐乎,入关前打蒙古、朝鲜,与大明,入关后打李自成与南明;以后又继续跟准噶尔帝国从康熙打到乾隆,还跟缅甸、廓尔喀也打了几次仗。

世界上很难发生其他国家自动心悦诚服来归顺的事情,相互竞争的大国更不可能,要达到全天下归顺的「王者无外」最高理想,除了打仗还真没办法。图为清朝《万国朝圣图》。 图/北京故宫

▌中国官方的态度

一个连学界都不容易把握其性质的捉摸不定概念,很难被官方运用作为政策基础,中国官方对朝贡体系的态度就是这样。虽然中国学者特别是军方出身的学者,喜欢颂扬朝贡体系的对和平的「贡献」。特别是明朝的「郑和下西洋」常被中方宣传为,中国即使强大也不会抢夺他国土地,与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他国的历史形成鲜明对比——但是中国官方对朝贡体系可说绝口不提,畏之如虎。

中国不提的其中一个原因,当然是害怕被其他国家断定中国就是要「称霸」。中国官方对朝贡体系并不熟悉,无法在外交上娴熟运用。如果贸然推动,难保最后还是会被推导为中国企图称霸东亚、把其他国家列为属国。中国数十年来不厌其烦讲到嘴巴快破掉的「不争霸」宣言,就可以被送进坟墓里追思。

另一个原因,则是现实上无法重现这个体系,也没有必要。清朝在1880年代曾经试图在朝贡体系的基础上,揉合西伐利亚体系对属国的条约规范,正式把朝鲜与中国的宗藩关系条约化。希望借此让西方能明白朝鲜的地位,又能保持宗藩关系,不被日本破坏。这项努力最后失败,日本的反击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朝鲜民族主义的崛起及的抵抗,也非常重要。

我们很难想像,那些高呼中国应该从美国手中接下全球化大旗的人士,会同意让自己成为中国的朝贡者与属国。中国过去辛苦打造的关系,很有可能登时崩解。 图/路透社

今天的中国没有任何属国,如果打算要重现这个体系,势必得在国际规范另起炉灶,吸引其他国家加入。但是,虽然「亚非拉」国家很愿意在经济层面与中国加强关系,他们是否愿意在国际法层次脱离现在的主权平等地位——这也是中国常常挂在嘴巴上的「和平五原则」的一部份——改加入中国自己创立的阶级式国际秩序之下?答案应该是呼之欲出。就算有国家真的愿意加入,这么做也会立刻引来其他大国的反弹。

中国近年来,本来是以西伐利亚体系的规范,创造出许多亲疏等级不同的「伙伴关系」,同时也开始主办许多国际论坛,甚至创立国际组织,一方面扩大自己的「朋友圈」及影响力,为自己的战略利益服务;另一方面则借此满足自己对朝贡体系「万邦来朝」荣景的怀念。如果要在国际规范另起炉灶以重现朝贡体系,把原来因为利益及双边关系的亲疏不同而包装的阶级关系,正式变成国际规范上的阶级关系,那么就算美国总统川普的政策再怎么让国际社会忧虑,也很难压过中国的举动。我们很难想像,那些高呼中国应该从美国手中接下全球化大旗的人士,会同意让自己成为中国的朝贡者与属国。中国过去辛苦打造的关系,很有可能登时崩解。

中国不提朝贡的一个原因,当然是害怕被其他国家断定中国就是要「称霸」。如果贸然推动,那它数十年来不厌其烦讲到嘴巴快破掉的「不争霸」宣言,就可以被送进坟墓里追思。 图/路透社

▌马提斯的用意

如果中国官方的政策并非追求重现朝贡体系,而且实际上也不太可能,那么马提斯在日本大胆地做出这样的比喻,用意为何?

马提斯在访问日本前先到南韩,但是他选择在日本而非南韩提明朝的朝贡体系,这么做的考量,或许他认为南韩的主要威胁不在中国,且相对于日本,南韩也缺乏协助美国制衡中国的能力等因素有关。在日本谈论朝贡体系,更能引发日本的危机意识。

历史上,日本只有在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期间,曾短暂加入明朝的朝贡体系(1401-1408),此外几乎不曾被正式纳入中国的朝贡体系,19世纪末更是清朝朝贡体系的最大挑战者之一。朝贡形式也让足利义满的政策,在幕府内部引来义满的重臣斯波义将,以及义满的继承人,第四代将军足利义持的强烈反对。义持与义将在义满死后,迅速在1411年断绝与明朝的朝贡贸易。

访日时,马提斯不仅称赞日本对于美军防卫分担比例是其他国家的「模范」,又表示日本增加防卫支出难能可贵,还先于川普之前向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承诺,钓鱼台适用《美日安保协定》第五条的规定,美军有防卫的义务。此时再提及明朝的朝贡体系,即是向日本释放必须加强美日关系的讯号。

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今年二月访日时指出,中国正在重建「明代朝贡体系」。图为马蒂斯(左)与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 图/路透社

由于安倍政权希望借由日俄和解,来解决北方四岛领土问题并牵制中国,然而欧美国家由于乌克兰及叙利亚问题的反俄情绪,强烈反对日俄接近,美日关系在去年因此变得尴尬。川普就任后,美欧关系出现裂痕,美俄关系短期内也不容迅速改善,特别是亲俄大将国家安全顾问弗林(Michael Flynn)走马上任仅25天即辞职,日本遂成为川普政权为数不多能强化大国关系的目标。

由此能看出,马提斯可能是川普政权内对亚洲政策的核心人物之一。其影响力甚至可能因为弗林的遗缺,可能改由昔日曾在美军中央司令部担任马提斯副手的海军中将哈尔瓦尔德(Robert Harward)接任,而进一步提升。

中国不断强烈反对南海仲裁,也想要摆脱美日两国的影响,与东南亚国家一起就《南海行为准则》制订框架草案。马提斯这时提出明朝朝贡体系,配合他与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会谈时,严厉谴责中国的海上行动已成亚太安全的大患,并抨击中国拒绝接受南海仲裁,也不愿意遵守国际法,只想使用武力解决问题,很可能就隐喻,中国或许想要借由反对南海仲裁,在东亚建立自己的国际秩序与国际规范。

马提斯可能还想到,这种作为包括中国主导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紧锣密鼓进行中的「一带一路」规划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这些行动无一不遭到日本的抵制:日本与美国一起反对「亚投行」;日本也与中国的「一带一路」激烈竞争亚洲的基础设施建设订单;安倍更希望借由「海洋法治」,在东南亚建立牵制中国行动的网路。

今日的中国已经发展出强调自己是「陆海兼备」大国的身份认同。 图/美联社

当然,马提斯应该也不会忘记,西方在过去十几年来,曾有一股将郑和下西洋与中国崛起并发展海上力量相连结的热潮。美国国防部在2005年也针对中国的海军扩张,以及从南海进入印度洋的海上发展,提出所谓的「珍珠串」(String of Pearls)概念。

我们不难理解这种连结产生的原因:大陆型帝国的中国,历代只有明朝曾经主动派遣海军拓展朝贡体系的范围,不仅涵盖东南亚,还远达印度洋西部的非洲东岸。而这段历史,又被许多中国学者宣传为,明朝在过程当中没有殖民他国、占领土地,与西方自大航海时代以来的帝国主义殖民史,完全相反。以此作为反驳中国崛起必将称霸的论述。

郑和下西洋随着明成祖之死,很快就结束,明宣宗宣德五年最后一次下西洋以后,再也没有其他类似的行动。这表示明朝并非刻意塑造本身成为海洋帝国,只是为了政治上的威望性需要而这么做。但即使如此,明朝其实借由郑和下西洋而控制了麻六甲海峡一段时间。更有甚者,明成祖打破其父定下来的祖训,将朱元璋列为15个「不征之国」之一的越南(安南)并吞。据《明史》记载,此举甚为有助郑和的任务,害怕也被明朝并吞的其他东南亚国家,纷纷自动加入朝贡体系。

无论从较低层次的海洋战略,或较高层次的亚太权力平衡角度,日本对于川普政权的重要性,只会越来越重要,除非中国突然像苏联那样倒了。 图/美联社

今日的中国已经发展出强调自己是「陆海兼备」大国的身份认同,南海主权争端的民族主义需求与政治威望价值,加上能源运输的迫切必要性,在在使得包括南海、麻六甲海峡、印度洋等水域,对当代中国的重要性远超过当年的明朝。中国的海上扩张,显然不会像明朝那样只是虎头蛇尾的阶段性需求,可以预期未来也将持续下去,甚至在数量上寻求超越川普政权的350艘海军计划。

不过,中国无法完全摆脱其陆权性格,美国如要压倒中国的海洋发展,就是在亚太部署更加优越的海上力量,迫使中国承认,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于海上取胜,就像一个世纪前的英德海军竞赛那样。由于美国海军不可能像中国那样完全集中于东亚,日本的海上力量对美国就更加必要。

因此,无论从较低层次的海洋战略,或较高层次的亚太权力平衡角度,日本对于川普政权的重要性,只会越来越重要,除非中国突然像苏联那样倒了。马提斯在日本提明朝的朝贡体系并非无的放矢,尽管中国真的能主动重现此一体系的可能性不高,但对于他强化美日合作的目标,已经足够。不过,未来川普政权的亚太政策走向如何,还有待后续观察。

由于美国海军不可能像中国那样完全集中于东亚,日本的海上力量对美国就更加必要。 图/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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