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御驾就停在了王府门口,凤献带着几个女官走了进来。女官尖锐的通传声吵醒了泽晖苑中和容修相拥而眠的凤起。凤起起身帮一旁脸色微白略显疲惫的容修捂了捂耳朵,命采荷进来服侍更衣,掖好被角后开门走出去了。
谁料一出门便看见了凤献,凤起单膝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陛下怎的这么早就来臣府中?”
凤献却是看着凤起身后的屋子,久久不开口。
凤起微微抬头见凤献这般模样,清晰的感觉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怒气,凤起低下头但是并没有起身:“陛下,一大早就发怒会伤了身子的。”
凤献看了凤起半刻,终是开口:“昨日你没有去华年那儿?”
凤起抬起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臣昨晚去了华年那,还同他一起用的晚膳。陛下若是不相信也可以去问问华年。”
凤献叹了口气,扶起凤起,拍了拍她的肩,略带英气的眉眼微微向上颦着:“你啊你,朕让你去柳华年和其他小侍那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想想,那几次我们议事时左相家那小子过来真的是巧合吗?再者,他刚开始就表现得那么乖巧柔弱,那么依赖你,到底是身体弱,对你有感情,还是另有什么居心?”
凤起听闻这话像是在沉思一般,许久才又笑了笑,轻声道:“知道了,陛下,谢陛下提醒,臣会稍加注意的。”
凤献似乎还想说什么,凤起身后的屋里却传出阵阵略带低沉的闷咳声。
屋门前守着的岢澜走上前行礼道:“王爷,王夫好像醒了……”
凤起连忙转身走入屋内,容修撑起一半身子,弓着背卧在榻上咳着。他一手捂着唇,眼中还是迷蒙一片,一副刚醒的样子。
看到凤起进来,他才缓缓止住咳,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妻主……这是……陛下来了么?”
凤起偏头看了看身后,是凤献跟了进来,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容修。
容修借力撑着凤起的手颤颤站在地上,身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凤起身上,仅仅一个站起身的动作就让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凤起用手轻轻环住他,生怕他一下没站稳摔倒。容修执意要跪下行礼,她抿抿唇,一言不发,只好扶着容修跪在地上。
冬日的地上,尽管点了暖炉还是有些冰冷。容修忍住牙关的颤栗,垂首恭敬道:“参见陛下。”
凤献走到容修面前扶起他,动作不见一丝怜惜,声线却是悠缓柔和:“快起来吧,你如今可是有了身孕的人。身子又这般弱。”
容修皱了皱眉,顺着凤献的力站起来,却又迎上凤起略带担忧的目光。
他微微摇头,谦卑有礼道:“谢陛下体恤,只是臣夫的身子一向不好,礼数不尽之处还请陛下宽恕…”说着又靠在凤起身上掩嘴急咳。
凤起忙帮他抚着后背顺气,缓缓将他扶上榻。
说话的语气是凤献从未听过的柔和:“让你昨夜出来寻我,这下可好又病了吧。你先躺会儿,我与陛下谈些事便回来。”
容修微微合上眼,轻点了一下头,然后露出乖巧明亮的一笑。
待凤起送走凤献回到屋中,却见容修身着里衣拿着什么东西坐在榻上发呆。
凤起缓缓走近容修坐在他身边,一手抚着他如瀑的长发轻声道:“何事如此入迷?”
容修带笑看着凤起,可笑意却未达眼底:“是母亲叫我们回左相府的书信…”
凤起愣了一下,这左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搂住容修,眼中一片柔情:“你想回去么?你若是想回去本王陪你。”
容修放下手中的书信,把脸靠上凤起手心,微微笑着,眼中也弥漫着笑意,他低声道:“好,那我们明日便回去。”
是该回去了。
次日,景仁王府前,凤起和容修跨上马车,柳华年及另二位小侍于府前恭送。
左相府,容倩等人将凤起容修二人拥入府,容涯过来行了个礼,低着头,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容修小腹,随即抬起头朝二人微微一笑。
一群人共同走进前厅,凤起携容修坐在主位上。
容倩满脸堆笑,脸色恭敬且柔和:“王爷,修儿你们回来了,今日就留在这用午膳吧。”
凤起不答,只是看着容修。
容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他微微笑着:“好,母亲。”
容倩面不改色,楚悠脸上却已经有些不喜的表情。
容倩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容修的脑袋:“修儿真乖,正巧近几日府里的海棠和芍药开得正好,让你兄长带你去看看。”
容修偏头看着凤起,却见凤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起身行了个礼,微微笑着应了一声便被容涯领出了屋。
凤起抬头看着容修的背影,唤采荷过来耳语吩咐了几句,不过一刻便又低下头玩弄着手上的扳指。
“左相有什么事就直说。”凤起头也不抬淡淡道。
容倩夫妇对视一眼,容倩开口:“今日是想请王爷帮个小忙。”说着她和楚悠齐齐跪在凤起面前。
凤起顿了顿手中动作,把扳指套回指上。她抬起头,脸上带了一抹笑,饶有兴味的把双手交叉在一起:“哦?什么忙?”
“前些日子钱粮不抵府中开支,下官便在外向周遭百姓借了些银钱来周转,谁知这事却被有心之人告诉了右相……王爷也知右相素来与下官不和,下回上朝她必会禀明陛下,到那时……”容倩跪伏在地上小心看着凤起的表情。
凤起脸上仍是淡淡的:“左相的意思是让本王去帮你通融右相?”
容倩低下头恭敬道:“是,下官那时向百姓借银两也是出于无奈啊。”
凤起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二人:“这忙,本王不会帮你们。”
楚悠抬起头看着凤起:“这可是容修的家,王爷你连你夫郎的娘家都不顾吗?”
“家?本王的景仁王府就是容修的家。”凤起抬眼盯着楚悠。
容倩却是依然跪着央求:“王爷,王爷若是帮下官这一次,日后下官定然俯首称臣为王爷所用,再不敢造次。”
一声嗤笑在空气中炸响。
“本王要你们做什么?本王没有预谋,也不想手揽大权。左相此番话若是落到有心之人耳朵里,恐怕……”凤起收起目光,漫不经心的转动扳指,又缓缓坐回主位上,睥睨着两人:“这个人情本王卖不卖且一边说。不过么…左相夫可真是令本王大吃一惊,试问……”
“楚悠,你算个什么东西?”
容倩抬头看了眼凤起,又看向楚悠,心中暗骂不成气候。
“王爷恕罪,下官管教无方。”语气陡然一变:“楚悠,跪端正来。”
楚悠收到容倩警告的眼神,委屈地撇了撇嘴,还是跪了个端正,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凤起。
凤起又笑了起来,别有深意的看向左相。
左相连忙低下头,一脸惶恐,亦不敢再抬头。
“王爷这般智勇,何不出手助下官一次?若是日后王爷不甘于此,下官可…”声音带着连左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凤起起身走到跪着的二人旁边,勾起嘴角一脸凉薄地轻哼了声:“二姐为君我为臣,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样子,还轮不到你教本王做事。”说完一挥袖朝屋外走去。
“王爷!”容倩跪着朝凤起的方向爬了几步。
凤起闻声停住脚步,背对着容倩等人:“左相可还有事?”
“下官恳求王爷能助左相府逃脱此次难关!日后就算是赴汤蹈火下官也在所不辞!”容倩朝凤起的背影俯身叩了个头。
楚悠扶住容倩:“妻主…”脸上一片疼惜。
“左相,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道不同不相为谋,左相有自己的野心,可本王只求安稳。”说完便径直离开前厅。
楚悠扶起容倩,眼泪蓄在眼眶:“妻主,我们这又是何苦呢……”
容倩脸上乞求的神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凶狠。她唤过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匆忙朝后花园跑去了。
容倩坐上主位,眼底一片阴邪:“凤起,我这便毁了你的安稳……”
得意邪恶的笑在她脸上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