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妃原本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她这样说,更加坚定心中的预感,搁在袖中的手紧握着,止不住颤抖,“是不是妾身娘家出了什么事?”
皇后抚了抚她苍白的小脸,叹口气道:“其实这事不怪江大人,闻雨琛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你父亲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被他在朝上奏了一本,说他强抢民女为妾,这一本奏得不轻,皇上是最不喜见皇室出现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当廷大怒,将你父亲……贬为顺天府通判。”
话音未落,就见沐妃脸上血色殆尽,眼前一黑栽到地上。
皇后娘娘吓得赶紧让人一起让她扶起来送回宫中。
一翻忙碌之后,太医从内殿出来,皇后关切的问道:“她怎么样?没动了胎气罢?”
太医摇摇头,“虽无大碍,可娘娘身子本就赢弱,还得调整一番才是,微臣等会开几副安胎的药,让娘娘好生休养。”
皇后长舒一口气,摆摆手道:“下去领赏罢。”
皇后走到内殿,看着目光呆滞的坐着床上的沐妃,好言安慰道:“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万事要先保重好自己,江大人的事皇上已经下旨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只但愿你能生下皇子,这样将功补过,或许到时本宫再从旁边协助,将你父亲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
沐妃眼珠转了转,哀怜的望着她。
皇后叹了口气,接着道:“若你这么不知珍重,伤了龙胎,于你娘家只有坏处,没有任何益处。”
“妾身知罪。”她伏下身子。
皇后见她脸色苍白,也不再多说,劝她她生休息就先行离开了。
沐瞳靠在床上,目光呆呆的看着看着头顶床帐,连哭都觉得没力气。
彩霞走过来,淌着泪道:“幸好夫人无大碍……”
沐瞳苦笑连连,叹息不已,“一朝荣,满门皆荣,一朝罪,满门皆罪……”
进入七月份的时候,华太妃的静毓宫修膳工程已近完毕,正当皇上跟皇后娘娘商量如何封赏的时候,一天夜里内宫突然失火,将好容易修好的宫殿焚毁一空,幸好太妃娘娘与昌王当时奉命前往御殿领赏,免去一劫。
华太妃看着烧得面目全非的宫殿唏嘘不已。
昌王则一语不发的站在那里。
闻声赶来皇后娘娘与长妤公主上前宽慰道:“太妃娘娘不必伤心,皇上已经决定暂时让您与昌王殿下搬到玉簌宫,容后再做安排。”
华太妃悲彻失笑,“完了,一辈子的努力,都完了。”
昌王也颓败的低下头。
长妤抿唇站在一旁不发一语,月光下,幽深的凤眸忽明忽暗。
昌王转头看到她,嘴角牵起一抹笑,“现在想想,我与你拌嘴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眨眼一晃,已物是人非。”
长妤轻叹,“是啊,物是人非,昌王殿下也再不是从前莽撞的顽童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笑中各有深意,只是谁都不去探寻。
华太妃与昌王被安置到玉簌宫并非长久之计,皇上深思后决定将华太妃与昌王送回汴州封地。
长妤挑了个日子去看望华太妃,太妃毕生之物已尽烧毁,皇上体恤她,下赐了不少珍宝。即便这样,仍旧不见太妃娘娘脸上有所笑颜。
她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却不喝茶,直至茶凉方木然而笑,“你来送我吗?”
长妤不语,倾身将她宫服上一缕花屑抚去。
手腕突然一阵刺痛,华太妃尖长的指甲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如五根钢齿铁钯,长妤抽了两下,竟纹丝不动。
她放弃徒劳,冷眼望着她,触及她眸中恨意,长妤眸底划过几分冷笑。
“你现在万千宠爱,我与章儿带罪之身难道你还放心不过?为何要赶尽杀绝?”她眼含血丝看着她,发白的双唇不住颤抖着。
长妤含笑道:“太妃娘娘这话是何意?妤儿不懂。”
华太妃冷笑,猝然放开她的手,长妤一个趔趄伏到桌上,头上金钗掉到地上,鬓边落下几缕发丝,她只是抚抚发髻,并无多少怒容。
“好端端的宫殿无端起火,烧得一丝不剩,你别以为哀家是傻子,相信这是天灾人祸。”华太妃尽量保持着冷静。
长妤轻笑,倒也无心狡辩,“太妃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到了汴州,离这里山高水远,行动不也比在宫里自由些,这不也正是太妃娘娘的一直以来所求的吗?”
华太妃冷笑,“你以为我因此会谢你?”
“妤儿当然不敢奢求,只是觉得太妃娘娘年事已高,却还不能好好安享晚年,整日替他人筹谋心计,也觉累得慌。”她笑吟吟看着她,剪水秋瞳若有深意。
华太妃被她望定,只觉那笑意里透着棉针,让人躲无可躲,别过脸道:“哀家不知你说什么?”
长妤仰头一笑,“这便好了,我们两个谁也不必向谁问罪,太妃娘娘此去一路顺风,妤儿就不打扰了,告辞。”
华太妃别过脸不语。
待她走了,她才转过头,望着那一身白衣丽影,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是她大意了,那日她突然造访,她就不该调以轻心。
她素知她是多疑的人,却想不到她会用这一招釜底抽薪,半点机会都没留给她。
华太妃不禁蹙眉,搁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起,眸中隐现杀机。
慕容顼站在城墙看着太妃与昌王车驾缓缓驶去,英俊的脸上浮现些落漠。
闻到身后那股淡淡的香味,他声音黯哑的道:“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长妤无声从身后抱住他,“顼,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慕容顼苦笑,没再说什么。
望着远处淡蓝的天空,只觉得幸福离自己已太远太远。
半月后,汴州快马传来书信,太妃娘娘与昌王路上染了疫疾,刚
到汴京王府便不治身亡。
连同护送太妃娘娘过去一支王室卫队连同娘娘身边一个名叫小喜子的剪花宫人也不幸染疾身亡。
皇上悲痛不已,下令加封太妃为慧玉太后,以太皇太后礼制下葬,加封昌王为御亲王,以亲王礼制下葬。又召旖玥大姬进宫多加封赏,赐了好多财物,以表慰忌。
长妤在房中看书,当她听传大姬求见时,反应一点都不意外,笑着道:“让她进来。”
旖玥大姬跌撞进门,甩开宫人掺扶的手,目光狠狠的瞪着她,若目光能杀人,长妤早死了千万次了。
宫人欲上前阻拦,长妤道:“你们下去。”
宫人互相对视一眼,鱼贯退出。
大姬紧紧捏着拳头控制着自己的怒意,朝她走过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上前将这张笑脸打烂,“公主好悠闲。”
长妤软语浅笑,“宫中日子难熬,我不过打发时间。”
她放下手中书本,“坐。”
她意态闲散,大姬却不能像她这样坦然,眸中泪光点点,语声亦是哽咽难耐,“母妃皇弟我不敢说,但我从不敢与公主为敌,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为何公主这样狠心,竟将他们赶尽杀绝。”
长妤冷眼看着她,没有同情,“不如你去问问你母亲她做了什么?”
大姬道:“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可是看在我曾经也帮助过公主的份上,你就不能饶了他们吗?”
“所以我没杀你。”长妤抬起头,目光迎上她的眸。
大姬看到她眸中的锐气,不绝退了一步,跌坐到地上痛苦的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公主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长妤冷笑,“太妃娘娘不让你知道,想必也是保护你的一种方法,既如此,大姬不如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驸马一起过着皇亲贵戚的雍容一生,大姬你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进退,你也不想因为你之过,让驸马与你那两个孩子一并牵连在内罢?”
大姬苦笑摇头,“果然你是动了杀心的,呵,你当真是心狠,当初月瑶跟我说太子殿下总有一天会死在你手上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那些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听到她口中人名,长妤缓缓而笑,“我竟不知,袁月瑶与大姬还有这层关系。”
大姬冷笑,慢慢坐地上站起身,“长妤,你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长妤不以为意,“本宫不怕报应,倒是大姬,还是安安份份做自己的大姬,若不慎步上你母亲与弟弟的后尘,倒叫人遗憾了。”
大姬冷哼,转身出了殿。
长妤重新拾起案上的书本,静心阅读。
明月刚才看到大姬踉跄离宫的样子,心中悒悒。
听到脚步声,长妤头也不抬的道:“什么事?”
明月慌忙上前禀道:“公主命奴婢送的东西,已到达侧夫人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