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的叙述,璎珞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模样。那日素纨在宫中执事,趁着浣衣房的宫婢们疏忽,买通了太监往果婴的衣服里撒了不少的附子粉末,又买通了果婴身边的丫鬟,那日允儿相约与她游湖,便就穿上了那件沾了附子粉末的荣服,亮蓝的锦缎侧襟长袍,那般华丽而荣华,却不料却隐藏着令人心惊的阴谋与计谋,想来真是令人心寒。
璎珞坐在那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槿湖在身边悄悄地提醒,“皇后娘娘,娘娘……”
璎珞恍然回过神来,看着仍旧跪在脚下的两名宫人,身上的粗布袍子已然被汗水浸透,额头上的冷汗大滴的往下躺着,嘴唇因为颤抖而瑟瑟发青,浑身瘫软在地上。
璎珞厌恶的看着他们,真真是为了钱什么丧心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的。那些看上去心思明媚的女子,自是拥有天下最好的家世和背景,可是却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权势而这样的辜负了自己。
更何况,这人却是素纨,那个温婉而和顺的女子,那个璎珞以为可以与之成为闺中密友的女子。
槿湖看着恍然失神的璎珞,对流年使了个眼色,流年便带着那两名宫人退了下去。李嬷嬷将一杯茶送至璎珞的面前,说道:“还以为德妃是值得拉拢的人,现在看来,却是奴婢想错了,看来我们要重新计划才是。“
璎珞兀自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锁起来,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不可当着众人的面子挑明了,只得暗中告诫了素纨,让她心里有数就是了,若是公然将之前的公断推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好事者亦会以此为借口,批判自己之前的裁决。
春日里的傍晚,徐徐的凉风顺着中宫红砖碧瓦的飞檐间斜斜的吹进中宫的院落里,盘旋着,将树叶吹得唰唰作响。璎珞漫步走在漫长的明渠边上,明渠里满满的全是漂浮的荷叶,湛绿的荷叶趁着将要开放的荷花,硕大的锦鲤总是翻腾着跃出水面。
槿湖不紧不慢的跟在璎珞的身边,璎珞看着远处挂着宫灯的那些明晃晃的院落,开口对槿湖说道:“那两名宫人悄悄地革了他们的职位,发配出去吧。”
“娘娘,那些下作的东西,发配了出去也是祸害,倒不如留在宫里,碍着他们曾经犯在咱们的手里,凡事也会有所顾忌,如今我们在宫中并没有太多的人,如今也可收了他们为我们所用。”槿湖一番话说完,谨慎的看着璎珞。
璎珞摇摇头,“如今他们肯为了钱做出对人不利的事情,将来难保不会再为了钱而陷害我于不利。”
槿湖低着头,说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璎珞微微的叹一口气,说道:“不过,你且去查一查他们的背景,回来向我报告。”槿湖领了旨意,便与璎珞按着原路返回到寝殿里,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远天的晚霞伴随着落日的余晖,与远处的宫墙连成一线。
第二日,照例是每日的请安,允儿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便没有前来,只剩下柔佳、素纨和果婴。
柔佳一袭鹅黄色侧襟的长纱袍子,手里携一只素扇,上面的美人图栩栩如生,配在她的手里,倒真是一幅不错的美景,连璎珞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果婴的气色看上去不好,倒像是受了委屈还没有缓过来的样子,看她孤傲的面容里分明就掩藏着几丝虚弱无力,仿佛是一阵风吹过来,就要把她吹倒了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而素纨,本就生就了一副风情云淡的模样,眼神镇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心虚之事,或许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璎珞看她的时候,心里却是没有最初的那种歆羡与喜欢。
各自寒暄了几句,各人就都离开了,璎珞独留下了素纨,只说是与她聊一聊家常的事情。见那几人的车辇都离开中宫很远的距离了,璎珞便遣微芳与乐依端了新做的绿豆糕和杏仁茶送上来。
“妹妹进来脸色不好,可有请了御医瞧瞧?或者说,去药膳房里抓几副补药来补养一番?来人呐,去太医院把流年请来,为德妃请请脉。”话一落,璎珞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素纨的反应,原本平静若湖水的脸上却是有一丝不安的神情闪过,尤其是听到药膳房的时候,她的脚下明明就是闪过一丝不安,犹自有些颤颤的发抖。
“姐姐费心了,臣妾没什么事情,不必劳烦太医了。”素纨轻轻地说着,拿手帕拭着自己的额头。
“不麻烦,这不就是捎带的事情吗,妹妹只管在这里坐稳了,与我聊几句天,吃些茶点,只等着太医来就是了。这个流年的医术,颇是高明的,就算是没什么,也好叫他为我们开些补养脸色的方子,总是没有坏处的。”璎珞看着想要坐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素纨说道。
过了许久,流年带着那两名药膳房的管事便传唤了进来。璎珞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说道:“太医可为德妃诊一下脉,为她开几副养颜的方子,补补血气。”然后璎珞把目光转向素纨的身上,她似乎是看到了那两名宫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
只见流年将中指轻轻地搭在素纨的腕上,不过顷刻的功夫,便略知一二,回璎珞道:“回娘娘的话,德妃心思混乱,脉搏跳得极快,想是心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这是心病,开方子也只是表面的功夫。“
“哦?不知妹妹心里有什么烦躁的事情,不妨说来与我听一听,也好为妹妹解忧啊。”璎珞犹自不慌不忙的说着,素纨的脸色已然是变得极其难看,忙起身跪在璎珞的面前。说道:“妹妹知错了。”
“知错?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妹妹何错之有,还不快快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璎珞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刺刀直直的刺入素纨的胸口,如今她依然是泣不成声了。忙不迭的跪在那里求饶。
璎珞握一盏茶,叹了口气从位子上站起来,在素
纨的旁边走了几步,脚步踩在波斯进贡的细羊毛的地毯上面,妖娆的花纹仿佛是焰火的火花,让人觉得心里局促不安。
“后宫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在这里做这些令人心里生寒的事情呢,妹妹是大家的闺秀,如今又是宫里的德妃,这其中的道理,怕是不用我多说吧。”璎珞说道,转身坐在雕花的黄梨木大椅上。
“姐姐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求姐姐责罚。”素纨跪在那里,眼神变得明朗起来,似乎是没有之前的那些慌乱与局促。
“罢了,念在妹妹这次是初犯,我就姑且饶了你,若是你还执迷不悔的话,那我就要禀明圣上了。如今马上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你自己请了旨意去太庙为太后祈福吧。”璎珞喝一口杏仁茶,苦涩的味道顿时溢满舌尖。
“谢姐姐。”素纨感激的看着璎珞。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璎珞叹息一声,说道。
素纨在婢女的搀扶下步履轻盈的走出中宫的殿门,彼时槿湖正从外面走进来。璎珞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回娘娘的话,那两名宫人,一名叫小顺子,家里有一位八十岁的祖母,家徒四壁,倒是很可怜的样子,至于另外一个,是小路子,家中并没有什么人,经常聚众赌博,拿了钱在这后宫里胡作非为,倒不是什么好人。”
璎珞点点头,说道:“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香炉里的珈蓝香燃尽了,一丝余烟袅袅的升腾起来,中宫的殿门大敞着,外面的天气很是晴好,碧蓝的天空,澄澈的如同明渠里的水。偶尔有飞鸟相约着一同飞过去。
璎珞站起身来走出去,到了柳絮飘荡的季节了。
“飘飏南陌起东邻,漠漠蒙蒙暗度春。花巷暖随轻舞蝶,玉楼晴拂艳妆人。萦回谢女题诗笔,点缀陶公漉酒巾。何处好风偏似雪,隋河堤上古江津。”
大团的柳絮随着煦暖的春风飘荡在中宫的半空之中,偶尔有柳絮落下来,落在璎珞的肩颈上,轻轻的用手捏起来,在吹散在空中。
李嬷嬷从外面回来,看到兀自发呆的璎珞,上前说道:“娘娘,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璎珞点点头,说道:“夫人辛苦了,那之后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想来这件事情最对不住的便是允儿了,只是她如今怀有子嗣,实在是难免成为众矢之的,此番的事情也算是给她一个提醒,叫她以后多加小心,而她本就生性单纯,倒是应该好好地……
一只受伤的飞鸟落入旁边的花丛里,打断了璎珞的思路,璎珞走上前去,那只飞鸟倒是七彩斑斓,很漂亮的样子,便携了它进屋,用丝帕为它包扎一番,恰好乐依从外面回来,便叫了她一同来照料,乐依本就心性未定,见到这些,不免有些兴奋,也罢,璎珞亦是无心照料,倒不如赐给她,说不定会把这只鸟儿给治好,也省的无端在自己的手里丢了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