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昨天今天就是初一,高林源和常赞分别打电话过来给我拜年,尤其是高林源比我大四岁还向我要压岁钱,我冷静的对他说:“最近手头紧,先欠你半个月工资。”至于常赞,和他心爱的男人正幸福的要死,我就说他那点儿心思早已昭然若是,只有旬子还在粗神经的揣摩他到底喜不喜欢他,说来改明儿我还得谢谢那文老板,等我回去后尚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初一照例葛家各位叔伯要聚餐,照例我也应该是参加的,不过我年年缺席,没有一次真正去过的,今年也不例外。仆从把午餐送进来,年饭果然足够丰盛,都是中餐(除去江越)同高林源扯着有的没有的,我用脚示意仆从把门关上,他却为难的小声说:“少爷和世伯们要您下去呢。”
捂了话筒我不耐烦的吼她:“不去,没见我正忙着呢?”
那个仆从估计是新来的,还没怎么被教训过,我这样一吼倒真把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起来:“可钟叔说要你下去看看。”
说到钟叔,我到有几分诧异,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几个长辈看的上我,也就他对我虽不冷不热但也绝不会冷面冷心。当时江蓝也是我拜托他找来的。我跟江越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评价,甚至后来对我可以算是疼爱有加的,我确实不能不给他面子。
把那个仆从轰出去,高林源已经冲着电话喂了半天,我收回捂话筒的手:“喂什么喂,我有事先挂了。”
把电话挂断起身下楼,一帮老家伙刚刚开始动筷子,说是动也不能算,手里拿着吃饭的家伙嘴里确实不识闲的说,嗡声一片倒有几分菜市场的意味。钟叔眼尖,连忙招呼我过来他身边坐,他身边有一个空好的位置,想必是专门为我留得。
于是乖乖的走过去,给各位长辈草草拜个年才入了座位。
江越在主座,我与他相距不近不远倒也乐得轻松愉快,只是江蓝斜刺里向我看过来,必定是炫耀他坐在江越身旁,其实他没必要这样,我不会同他争什么,因我早已放弃不再回头。
气氛有些僵硬,许是我突然空降又不说话的缘故,一位世伯反应快,笑呵呵的问道(其实仍是笑里藏刀的意味):“朝阳啊,这么久也没见你回来走动走动,把我们忘了吧。”
我夹了块鸡翅曼斯条例的骨肉分离:“西区那片儿一直都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的,我想回来也是有心无力,高世伯你见谅啊,见谅。”
他笑笑:“说到西区,上次我问你要的那块店面……”
说到店面我呛了一下,差点把鸡肉喷到对面的吴伯脸上,冲两个老头分别拱拱手陪笑道:“世伯真是对不住啊,本来皇马走人后的那个店面确实是给您留的,但有个文老板要租,兄弟们好话说尽了他也不听,前两天我已经找人砸了他的场子,这人就要乖乖走人了,到时候这店面就是您老人家的了,哪怕不走,还有一家娱乐会所要转让,我到时候亲手给您送过来行不?”
这位世伯得了我的允诺也不在问下去,剩下的几个顺势接过话头来嘘寒问暖几句----我奇怪的很:以前也不见这帮老家伙关心我,怎么从新上回来反而亲上加亲了。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唧唧喳喳正疲于应付间,江越放下筷子开口:“朝阳你同钟叔换一下吧,他身体不好到西区去做的话悠闲些,你去管夜城。”
我以为他真是英勇无畏。
我嘿嘿几声,“少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也不是我不为钟叔考虑。有些人呢,适合去吃饭,有些人呢,就适合站着看别人吃饭,有些人适合别人吃完收拾碗碟,而我呢,就是那个适合看别人吃的,远远的那种,近了就要去抢别人的饭碗,彼此都要防备着,不愉快还有猜忌,在西区我挺安心的。”
若是昨天那样倒也没什么由得我胡闹,现在众位前辈元老都在的情况下便是明目张胆的抗旨,违逆圣意,气氛立刻僵硬下来,几位世伯紧张的看着我,估计恨不能将我立刻扫下桌去藏起来。
我眯眯眼睛继续糟蹋碗里奢侈的山珍海味,反正他江越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小利,自然也不会在乎我这个小丑偶尔跳跳梁,他必然也不会怎么样,是不是。
倒是有些人要维护主子的利益为空波及。马老头吃着碗里的菜,头也不抬的给我一句:“不识相的小混蛋,上不了台面。”声音不大,却足够每个人都听得见,气氛便如此缓和下来,有人顺势将话题转移到安全性较大的方向,比如收成怎么样谁家添了新丁,总之是老男人们之间的八卦,口水话题。
江越垂下眼睑来开始解决自己碗里剩余的饭菜,一扫而光后,他笑起来:“既然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迫。”
这顿饭吃的还算如意,让我觉得偶然与这帮老家伙吃吃饭也是不错的,退了饭局,聊聊家常又到了晚餐时间。晚餐依旧是“哈哈哈哈”的安全话题,江越不怎么响应,我几乎可以看见一个个谢顶的脑袋上布满的黑线。好不容易熬过晚餐,再重复聊聊家常话题,然后如释重负的各自归家,我倒觉的这硬性的家族聚餐,对这帮老头们来说才是一个巨大的折磨和艰难的挑战。陪他们到坐到我已是不胜厌烦,钟叔临走时拉我一下,示意我送送他。
出了葛宅,上了车,钟叔问我:“怎么不想来夜城呢,其实比你在西区实在不会更忙了。”
我握着方向盘,头也不回的嘻笑:“钟叔,你自然是知道我的,却非要我自己说出来,但你要我说,我便说清楚----我不想离少爷太近。”
他叹口气,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脸,也是老了的:“离少爷近些总比远了好。西区那边他们也没少给你麻烦吧,少爷今天在桌上说把夜城交给你,你却驳他的面子。”
我说:“可不是么,要不那帮人怎么今天对我这么好,想当初他们最看不上我在这里卖屁股。”
他听了立刻严厉起来:“朝阳!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别人再怎么作贱你你都不能作贱自己!你要记!”
我勾勾嘴角,不吭声,被人作贱和自我作贱有什么区别,被人杀与自杀有什么区别?哼,没有区别。气节有什么用,自尊有什么用?没有。我这种人其实是用来杀一儆百的最佳教材,所以说起死来也会物有所值。
见我没有回应,钟叔又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就这么倔的的性子,想来以后你也不会改,不改改的话你死的快,小心点。”
我回头对笑他:“钟叔,您老也是叱咤风云了大半辈子,怎么倒怕起死了,死的人又不是你,担心什么。”
死,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再勾勾嘴,是一道绝望的弧。
他瞪了我一眼,气的不愿再张口,也是,或许有人愿意对牛弹琴,但想必没有谁会有耐心日日夜夜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