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独孤及调重兵围住明都及周边地区,像过筛子一样地仔细检查,可两天过去,却一无所获。

宁觉非与云深去跟那个被俘的少年谈过一次,他却一味只是破口大骂,什么也不说。宁觉非便吩咐那些看守,好好给他治伤,饮食方面也不得克扣,不准用刑,不准虐待。那些人已经得到独孤及的旨意,自然连声答应。

独孤偃回城养伤,就住在宁觉非暂住的府里。他很少来明都,因而没有这里建府,以前每次过来都会住在这里,现在虽然有宁觉非他们住着,却也无妨。府中宽敞,再多住几十个人都没关系。

宁觉非从关押少年的天牢回来后,就没怎么出门,除了照顾云深,探望独孤偃外,就是跟自己的爱马烈火呆在一起。

烈火的情绪很不好,无精打采,都不怎么吃东西。宁觉非绞尽脑汁给它弄美味的饲料,像拌了生鸡蛋的燕麦,以前烈火见了都会兴奋地直奔响鼻,吃得津津有味,可现在也就只吃几口,便恹恹地站在那里发呆。

宁觉非常常守在马厩,不断地*它,安慰它,向它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烈火一见到他就依恋地伸过头去,在他肩上挨挨擦擦。宁觉非便会抱着它的脖子,微笑着夸奖它。

三天后,烈火的情绪才逐渐好转,宁觉非很高兴,将他拉到后面的练武场,与它追逐、嬉戏,以便让它快点找回过去那种威武、强悍、所向无敌的状态。

烈火没戴鞍辔,犹如野马一般,在沙地上快步奔驰,因为这是家中,毕竟不是大草原,它不能全力飞奔,只能忽左忽右,灵活地奔跑、闪动。

宁觉非穿着银白色的短衣、长裤,足蹬皮靴,在烈火周围敏捷地跑动。烈火以他为目标,一直想要追上他,他则闪转腾挪,竭尽全力要甩开烈火。

一人一马追追逃逃,玩了很久,连空气中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云深午睡之后醒来,便出了卧房,四处逛逛。

有府中的下人以为他在找宁觉非,便主动告诉他:“宁将军在后面的练武场。”

云深客气地向他道谢,便慢悠悠地溜达过去。

一进武场门口,便看见空荡荡的场地上那一人一马正在快乐地玩着,火红的马矫健异常,银色的人身法敏捷,似乎在比赛,却又像是至亲在嬉闹。

云深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们,一直没有吭声。

宁觉非玩到满头大汗,终于停下来,抱住烈火的脖子,笑道:“好了,不玩了,歇息一下吧。”

烈火快乐地长嘶一场。

宁觉非放开它,转身想要离开,一抬眼,便看见了云深。郁闷了很久,他今天心情很轻松,便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云深的腰,关切地问:“怎么一个人走出来了?”

“老呆在屋子里很闷,出来走走。”云深温和地笑道。“他们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哦,出来散散心也好。”宁觉非揽着他,愉快地说。“烈火终于有精神了,我们应该可以启程了。”

“是啊。”云深点了点头。“一会儿澹台王爷和荆将军都要过来。使团这次过来的使命其实很简单,就是邀请西武派使节去参加我国的迁都大典。他们今天在朝上已经正式递交了国书,西武皇上当即表示一定参加,他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再呆下去只是徒然浪费时间,因此使团打算明、后天便启程回国。他们过来想听听我们的意见,看我们这边有没有什么事情耽搁,如果没有的话,大家便一起走。”

“我觉得没有。”宁觉非说着,犹豫片刻,便道。“我想把那个少年带回去。”

“我也这么想。”云深点头。“急切间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得把他带回临淄,慢慢地磨。如果有他的同党要来救他,说不定能抓住大人,那就更好了,我们也犯不着为难一个孩子。”

“嗯,是啊。”宁觉非很赞同他的思路。“那我去跟大哥说吧。”

“好。”云深对他笑了笑。“皇上多半要留你吃晚饭,我们也要走了,你就留下吧。这边由我陪着王爷和荆将军。”

“行,那就有劳你了。”宁觉非转身带过烈火,给它放上鞍子,套上笼头,便直奔皇宫。

独孤及听说他很快要走,脸上满是遗憾,却没有强留。

“兄弟,你是天上的龙,地上的虎,本就不该潜于水中,伏于草上,还是大展雄风吧。”他豪迈地拍着宁觉非的肩。“不过,以后要是做哥哥的想你了,你可一定要来看望为兄啊。”

“没问题。”宁觉非与他性格相似,一向相处愉快,对他很是欣赏。“大哥,将来若有事需小弟相助,捎个信来便是,只要是小弟力所能及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有兄弟这句话,做哥哥的就很满足了。”独孤及高兴地哈哈大笑。

宁觉非接着便提出想带那个被擒的少年回去,独孤及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刺客要杀的正主是宁觉非,他扣着其实没什么大用,还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大大的人情给了宁觉非和云深。

在宫里和独孤及用完晚膳,宁觉非便回到府中。天已经很晚了,澹台子庭和荆无双已经离开。

云深对他:“我们商议过了,后天一早便出发。他们明天会依照礼制,去宫里向皇上辞行。”

“嗯,好。”宁觉非想了想,便道。“那我明天去淡府看看淡悠然。”

“这是应该的。”云深顺口说。“我跟你一起去。”

宁觉非看了看他那用布带吊在脖子上的左臂,关切地道:“你还是在家歇息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云深微微摇头,神情间若有所思:“我想去看看这个淡家。”

宁觉非怔了一下:“你怀疑他们?”

“不,现在还谈不上怀疑,我只是去看看。”云深微笑。“或许人家确实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并没有其他背景。无论如何,淡悠然奋不顾身地掩护了我,让我没有伤得更重,我肯定要去表示一下感谢。”

“哦,那也是。”宁觉非一向对许多人与事都暗暗保持着戒备和警惕,因此听到他有疑心淡家的意思,也不出言反对。

事实胜于雄辩,总要亲眼见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在这方面,他是支持云深的。不伤害到别人,却也要保护自己,凡事大胆想象,小心求证,总是没错。

两人第二天一早便起了床,派人拿上拜帖,去淡府求见,看淡家的主人什么时辰有空,他们便上门去拜会。

为求慎重,江从鸾亲自去办。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神色有些奇异,似乎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宁觉非看他神情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他们不肯见我们?”

“不是。”江从鸾有些讶异地说。“他们倒很客气,下人报进去,管家便立刻出来了。我对他说你们想见见淡悠然公子,他似有难言之隐,后来怕我多心,便对我说,他们家三少爷不知为了何事,竟与大少爷大吵一架,在夜里带着伤离家出走,他们大少爷今天早上得知此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已经派人分头去追了。也因为此,管家说,他们大少爷肯定没有心思见客,还请我们谅解。”

宁觉非和云深都很诧异。明明那日看见淡府大少爷对三少爷呵护备至,怎么转眼间就会吵架,还闹到决裂的地步?不过,这是别人家私事,他们是外人,也不好去探究,便只得罢了。

这一天很忙碌,所有要走的人都在收拾东西,这个府邸也要交还给独孤及。宁觉非叮嘱江从鸾,府中所有的财产都必须原样交回去,一件都不能少,如果是他进来后置下的,也一概留下,全部不带。江从鸾自是遵照执行,半点折扣都不会打。

第二日清晨,比来时更为庞大的北蓟使团便启程回国。

独孤及与独孤偃一起陪着他们出城,一直将他们送出二十里外,才在宁觉非的再三要求下勒住马缰,与他依依惜别,并相约来年的赛马节再见。

为防止途中出现意外,独孤及派出一万铁骑护送。

如此一来,一路上没再出现任何事故,沿途城镇的官员全都热情相迎,殷勤相送,安排得十分周到。他们缓缓而行,再也不必风餐露宿,更用不着严密戒备,走得颇为轻松。

半月后,他们便顺利抵达剑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