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入国门,宁觉非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山河依旧,只是城头上插的旗帜改了,守城的官兵穿着北蓟的军服,说的却仍然是南楚话,过去时常紧闭的关门现在白天都大开着,无论是谁,只要手持西武或北蓟官府开出的路引、通关文牒,依律交纳关税,形貌不似通缉令上的罪犯,便可自由出入。?

关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有的商铺都开门营业,曾毁于战火的房舍正在重建,街上行人熙来攘往,都带着轻松的意味,不似过去战乱时那般惊惶失措、焦虑不安。?

宁觉非看着这一切,心里感到很安慰。?

云深的伤好了许多,弃车骑马,与他并肩而行,只是左胳膊依然用布条吊在脖子上,以避免活动时影响伤势。?

两人走在使团当中,都没有吭声。?

西武护送他们的军队已经掉头返回,他们这一行的人数少了许多,却依然引人注目。?

当日,宁觉非单人独骑冲入剑门关,力擒游虎,逼其投降,许多人都历历在目,此时都不由得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神情各有不同,从尊敬、仰慕到鄙夷、痛恨,不一而足。?

宁觉非恍若不觉,只是策马前行。?

他们在这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似这般晓行夜宿,一路看尽当地官员的谄媚笑脸,很快便到达临淄。?

澹台经纬恢复了太子装束,澹台牧也在此前发出圣旨,着太子亲迎天下兵马大元帅宁觉非回朝。?

在临淄城外的欢迎仪式十分隆重,让宁觉非皱起了眉头。他习惯了隐伏于众人的视线背后,最讨厌引人注目。?

云深低低地劝解:“忍耐一下好吗?必得以这样一个方式昭告天下,那些居心叵测的流言才会不攻自破。”?

宁觉非便即明白,只得从大局出发,勉强忍住心里的不耐烦。?

澹台经纬一脸肃然,在文武官员的夹道迎接下,与宁觉非并辔走进城中。?

城中万人空巷,都来看这位曾经率大军包围临淄,却没有伤及城中一草一木的仁义将军。?

宁觉非没穿元帅官服,只身着云深替他准备的绣有鹰纹的便装,看上去英姿*发,俊美绝伦。他挺直了腰,骑在烈火背上,稳稳地踏上官道,走进皇城。?

他是钦许可以宫中骑马、殿前带刀的,可他并不如此行事,行至宫门前,便翻身下马,解下鹰刀,这才跟在澹台经纬身后走进去。?

云深穿着典雅的便服,左臂没再用布条吊着,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他不要别人知道他受过伤,免得让那些反叛分子受到鼓舞,又生事端。?

澹台牧坐在正殿的龙椅上,接受了臣子们的参拜,然后叫他们“免礼”,笑着表达了欣慰与嘉勉之意,便传旨赐宴。?

他端坐龙廷,高高在上,看不清楚脸色,可云深却能听出他宏亮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虚弱,显然中气不足,不免有些担忧,不过,既然他们都回来了,澹台牧心结当已解开,让名医好好用药,再休养数日,应能痊愈。?

一晚上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宁觉非实在不喜欢这种场面,又惦记着澹台牧的病,便向澹台经纬使了个眼色。?

澹台经纬心领神会,本来也担心自己父皇的身体,便悄悄找到总管太监,向他吩咐了几句。?

等到一曲舞罢,那位太监总管大声宣道:“宴罢,恭送皇上。”?

澹台牧硬撑着,正笑眯眯地看着宁觉非和云深,听到身旁忽然冒出这么一嗓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齐声说:“恭送皇上。”?

澹台牧便顺势站起来,转身离开。?

没有他宣召,云深和宁觉非也不能去后宫看他,便随着众大臣鱼贯而出。?

宁觉非在临淄尚无自己的府邸,云深自然而然地将他带回了国师府。?

这是原来淳于朝的府邸,宁觉非一次也没来过,自然不认识。淳于朝是原南楚正宫皇后的儿子,这府邸占地广阔,修建的规格相当高。虽然夜色早已降临,园子里却灯火通明,大部分景物和园子的轮廓都能清楚看见。宁觉非一路行来,觉得里面的景色和建筑布局有点像小型的北京颐和园,感觉很亲切。?

云深是反复询问过大檀琛后才选了这里做为自己的府邸。澹台牧自然很明白他的意思,便将醇王淳于朝请来,以礼相待,要将他搬到原来为皇太后颐养天年而建的慈恩宫。淳于朝当即表示不给新朝添麻烦,愿意搬到大哥淳于乾的府上去住。澹台牧思量着,他们兄弟聚在一起,更便于监管,也不怕他们弄鬼,就同意了。待淳于朝带着家人搬出后,云深将这里稍加整修,便住了进来。?

此时,他暗暗注意宁觉非的神情,见他并没有流露出厌恶或冷淡的模样,反而隐隐有着愉快的笑意,心里顿时一宽,知道自己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