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宁静致远

吴应熊三天之后方才进京,当日进宫请安复命,替其父吴三桂递上谢恩的折子。康熙在南书房接见,言谈中依旧亲切如常。

“楚格格!”正吃午饭,小太监罗子进来笑道:“今儿建宁长公主给老祖宗请安来了,赏给宫里的金瓜子,这是您的。”他手中捧着个蓝段子荷包。

“建宁公主赏得?”我随手接过,沉甸甸的足有十两重,“这么重赏,都没在公主跟前谢恩,真是失礼。”

罗子笑道:“前儿吴额驸回京进宫复命,给外头的赏赐更多呢。想来公主和额驸爷也不会挑理。”

我笑着点头应了,“全都有么?”

“那是。建宁公主哪一次进宫来,赏赐都是人人有份。”

“好,怨不得宫里都夸这两口子大方呢。”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手中光晕灿然的碎金,有些哭笑不得。

午后经筵侍讲已过,康熙在南书房中习字。松烟墨香溢满全室,条案上正楷四个大字“宁静致远”,端正刚健,康熙端详半日,似乎很满意。

我轻声道:“用印么?”

康熙平日习字,如遇自己极为满意的作品,便用印后收藏,以备悬挂张表或是赏赐之用。康熙抬头看着对面侍立的纳兰,笑道:“还看得过去么?”

纳兰略一躬身,陪笑道:“这,奴才怎么敢评呢?”

康熙抄起一柄墨彩竹节镇尺便向他掷去,口内喝道:“再敢这么说!”

三四个旁边伺候的小太监都是一惊,唯有殿门处的梁九功与我抿嘴一笑。康熙不过做个样子,并没真的丢出手去。纳兰在一旁似乎早就料到了,并没闪躲。

“楚儿你看看,他这是要疯了!朕写的字没有一个他看得过眼的。问他,就是这一句‘不敢评’。夸两句就这么难?”康熙气道。

纳兰把玩着手中一牙雕云龙裁纸刀,笑道:“奴才不敢。不过皇上的字越写越好了。”

康熙白了他一眼,干脆不理,示意小太监将这一幅字撤了,又铺上一张宣纸,提笔沾满了墨。刚要下笔,突然狡黠道:“罚你写一幅。若是写不好,有你好看的!”便将笔向条案对面一递。

纳兰也不答言,接过斗笔,俯身便写——“宁静致远”。

康熙默默看着,扑哧一笑道:“朕本想说:好是好,却失于过分柔美了。又想,‘宁静致远’,却也得一个‘柔’字方可。”向我道,“楚儿,你看他这字比朕的如何?”

纳兰放下笔,“皇上过誉了。”便也望着我。

我低头看看,灵机一动,故意清清嗓子说道:“回皇上,任他怎么好,奴才也不看。还劝皇上也别看。”

康熙接了杯茶,笑道:“这话怎么讲?”

我指着眼前倒放着的横幅,故意皱眉道:“皇上是君,君子乃‘正人’。‘正人’不看‘倒字’!”

“噗”的一声,康熙满口的茶水都喷在那幅字上。

纳兰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格格的学问果真了得!”绕过案子,站到康熙身畔,笑道:“我也做个‘正人’。”又指着两旁伺候的太监笑道:“你们这些‘歪人’,别只顾看热闹,快收拾了……”

康熙笑的转过身去。众人见此情景,也都赔笑,擦抹桌案,重新铺纸。闹了一阵,康熙方才又提起笔,笑道:“楚儿也会贫嘴了。你还给她帮腔!怪不得朕这字总没起色。”说着收敛笑容,写下“河务”两字,纳兰不等他开口,便赞道:“这字写得好!”

康熙也不答话,又写道:“漕运”。

我看到此处,心中一阵激动。抬头看纳兰,他正专心的望着康熙手中的笔。康熙顿了顿,又写下一横。不经意一瞥,却见条案周围一众小太监也都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几个字,其中一个口中似乎还在念叨着。

不对!我心里一动,见康熙笔已落纸,似乎又是一横,口中便叫:“皇上。”

却在同时,纳兰也叫了一声:“皇上!”

康熙笔下并无停顿,向下一拉,写了一竖,是“吏治”二字。这“吏”字,间架疏离,着实难看的很。

不是“三藩”?我长出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康熙最关心的事情难道不是“三藩”?

“容若,这几个字如何?”康熙放笔笑问。

“好!笔到意到神到!”纳兰笑赞,又指着那最难看的“吏”字说道,“这个‘吏’,写的最为出色。”

康熙哈哈大笑,道:“用印吧。把这幅字好生表起来,挂在乾清宫丹陛前的柱子上。”

“嗻!”我忙答应。

殿门门口,小太监抱着一个黄皮匣子递进来,梁九功接了,躬身道:“回主子,六部公文送到。”

康熙示意放到偏殿炕桌上,口中向纳兰道:“你跪安吧。”

我忙到殿门处,拍了四下手,叫春玲子过来伺候。

纳兰走到殿前廊子里,低声道:“一会儿忙完了去宫门口,有事儿问你。”我要拉住他,见春玲子忙忙的来了,只得转身回殿里。

梁九功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将条案收拾了,将写坏了的字纸卷好,命人抱出来。我连忙上前拦住,“这个拿到哪去?”

那小太监忙道:“主子写坏了的纸,拿到小茶坊去烧了。”

“平常谁管这个?”

“平常没人儿专管,轮到谁伺候,谁管拿……”

我点头道:“去吧。”回来悄悄拉着梁九功到廊子下说道:“跟你交代一件事儿。”

“格格说。”

“皇上写的字,无论是写好了的,写坏了的,都不能轻易流出去。你这儿有谱么?”

梁九功是多机灵的人,一听话茬儿,急问道:“主子有字迹流出宫了?”

我忙道:“没有。不过是想到这儿了。”

“主子写坏了的字纸,都是放到小茶坊烧的。”梁九功低声说道,“格格放心,今后这差事我自己干。不打发那些东西了。”

我笑道:“也别心急,只是咱们都当心就是。”

梁九功忙答应道:“我明白,格格只管放心。到底还是您的心细。”

康熙专心批阅奏折,身边只有春玲子磨墨递纸,其余众人都在殿外伺候,安安静静。

我出了大殿,绕过养心殿出隆宗门,见纳兰一个人站在门边。忙上前道:“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还用我说?他写字,你叫他干嘛?”纳兰轻笑道。

“我叫他。难道你没叫他?你够会溜须的呢:这个‘吏’写的最为出色 。”我学着纳兰的口吻,故作深沉的说着。

纳兰一笑,敛容问道:“宫里可有不妥当的人?”

我思索一下,只得道:“也没有,不过是一时想到。总不能看着皇上当着许多人,写出‘三藩’两个字来。”我白了他一眼,心中不无得意,“你看出什么了?”

“我是外人,能看出什么。”他不经意的望两边看看,似有意似无意的道:“有个绰号‘小酱萝卜’的,是乾清宫的吧。”

“蒋罗,我们叫他罗子。今儿告假不在。他怎么了?”

“他与建宁公主府里的大总管魏得员走的很近,是他干儿子。”

“听谁说的?”我急问。罗子是伺候文墨的太监,难道竟然和吴应熊有联系?

“侍卫房里听见的,真的假的哪里能查的清。”纳兰劝慰我道,“以后提防就是了。还有一个叫‘金毛猴’的,是孔公主府里的掌事儿太监安照庆的徒弟。我见过,就是今儿个伺候裁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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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紧,罔我自以为聪明有见识,“我一点都不知道,这……”

“你天天围着皇上转,这些话哪能知道。”纳兰低声道,“皇上身边的梁九功是最可信的。你去和他说,让他多留心。那些什么罗子猴子的……”

“等我腾出手,都撵了出去,大家干净!”

“哎,你听风就是雨。这样一来着了痕迹,二来有来头的岂止这两个。没背景谁能在皇上面前当差。凡是这样的,别叫他们在文墨上服侍。以后新进来的,识字不识字,你也要有个底。要我说,还是女孩子省心,一是不识字的居多,二是不会接触外人,三是宫|女都……”说到此一顿,只笑道:“总之以后书房里的差事少让太监插手。”

“对,你想的周到。”我点头称是,突然笑道:“何必顿住不说?你倒多心!”

纳兰无奈道:“你这人难说话,还说我多心。看你平常千伶百俐,可在我跟前专会说这些刺话。难道我不是好意?”

“我不领情。”我一笑,便要回去。

“等等。”纳兰忙叫住我,从袖中拿出个素银金丝扣小盒,“这是珍儿叫我给你的珍珠霜,祛疤用的。”

我笑道:“她还惦记我,多谢。”

“你身上落下疤了?”纳兰奇道,“这么久都没好?”

我只得笑道:“是。有道疤,其实也不明显。”

“真的不重?”纳兰道,“你先用着这个,明天给你那些别的药膏来。”

“不用了。”我忙笑道,“宫里传递东西,让人知道了不好。”

“你不说谁知道。快回去吧。”

我答应了,忙回宫去了。

98.剑胆琴心94.槐落52.香雪海45.别时容易见时难98.剑胆琴心65.剑阁闻铃91.难回83.点破银花玉雪香79.憔悴不忍观10.天地英雄76.锦笼初放雪衣娘3.何处19.生死一线69.景仁宫76.锦笼初放雪衣娘15.苦笑夜审81.冰寒难销86.莫将兴废话分明39.一声横笛锁空楼28.玉花102.法源寺77.雪晴帐暖17.生疑37.渔阳鼙鼓动地来15.苦笑夜审28.玉花58.叶嘉酬宾63.月桂54.一宵冷雨葬名花77.雪晴帐暖70.宫掖57.绿竹隐隐35.断肠63.月桂58.叶嘉酬宾45.别时容易见时难37.渔阳鼙鼓动地来65.剑阁闻铃70.宫掖44.谁教生得满身香 下47.天凉好个秋18.宁静致远45.别时容易见时难100.独倚危楼76.锦笼初放雪衣娘31.计成106.花开花落40.悲喜难测17.生疑63.月桂8.百花深处47.天凉好个秋7.荒冢15.苦笑夜审24.东莪 上104.笑问堂前几缕香16.养蜂夹道3.何处34.感卿珍重报流莺37.渔阳鼙鼓动地来15.苦笑夜审96.不须词笔颂甘泉95.沾衣欲湿杏花雨37.渔阳鼙鼓动地来8.百花深处11.落花红冷89.茕茕孑立70.宫掖82.夕柳45.别时容易见时难95.沾衣欲湿杏花雨85.白塔须弥51.山回路转106.花开花落6.黎珍8.百花深处22.难舍23.宝华寺26.式微57.绿竹隐隐83.点破银花玉雪香103.杀机58.叶嘉酬宾49.深陷泥潭20.恨别鸟惊心44.谁教生得满身香 下17.生疑19.生死一线94.槐落3.何处86.莫将兴废话分明86.莫将兴废话分明81.冰寒难销83.点破银花玉雪香68.愿随黄叶舞秋风38.富贵无常26.式微86.莫将兴废话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