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都快中午了。
教室泡完女生回宿舍的啸海问:“都买什么好吃的了?拿出来共享一下。”
大灰发着牢骚:“靠,啥也没买,大清早的出去陪大葱这孙子买药去了。”
我发现自己床上空荡荡的,一急:“嗳,啸海,我的被子,被套,床单呢?”
啸海说:“你小子好福气啊,有人替你拿出去晒,拿出去洗了,都楼下晾着呢。”
“梅雪?”几乎异口同声。
啸海答道:“没错。我教室发奋图强刚回宿舍,梅雪就后脚跟来了,忙乎了一上午。瞧,顺带还帮咱把宿舍打扫了一遍,我拦都拦不住,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祝子一拍桌子:“好家伙,梅雪要是个男的,搬咱宿舍来,那我们就省心多了。”
毙狗打了一记小祝子后脑勺:“你小子缺心眼啊?她要男的,能过来帮晓俊干这事吗?”
大灰搭着我的肩说:“晓俊啊,你欠人家的太多了,这日积月累的,将来你可怎么还哦。”
是啊,要怎么还?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头萦绕,始终不得其解。归根结底是我的性格使然,太优柔寡断,太瞻前顾后,以至于弄得自己骑虎难下。
当天晚上,大葱洗漱完毕,躺床上就开始捣鼓他那救命药贴。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整间屋子。
啸海走到大葱近前:“这啥味啊这么难闻?”
“中药味,浓郁的中药味,看来是真的。”大葱还在坚持。
“有啥感觉啊大葱?”
“辣辣的。”
“大葱啊,你是学道的,怎么随随便便往自己脸上贴东西?犯大忌啊。你看你贴的那玩意,多像一道生死符啊。”
“还真有点像。这卖药的要是个妖精,下凡作孽,你把她的东西往自个儿脸上一贴,你那魂魄就让人家给收了,快揭下来。”大灰说完伸过手去。
大葱甩手一挡:“妖精的东西我能看不出来?别一个个瞎诈唬,稳当点。”
我劝解道:“大葱,你这药膏啊,粉剂啊,内服外敷的都试了不少了,别瞎折腾了,你把你那脸都快改成试验田了。俗话说,‘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哪天万一皮肤变好了,你放假回家,你爹妈都不认得你到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何必呢?你不心疼人民币,咱瞧着也怪舍不得的,400块钱,一个月伙食啊,造孽哟。”
大葱回答道:“你这纯粹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啸海随后道:“大葱,这说明你还正处于青春发育期,内分泌有点失调,那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要去刻意改变人体自身的规律,过一阵等你娶了妻,阴阳这么一调和,自然会细皮嫩肉的。”
大葱有点将信将疑。
这时毙狗不合时宜,又好似不说话就要死地开腔了:“大葱,这叫骚痘,手相看多了,女人的手抓多了,自然而然内心就不安分了,所以就......”
这下戳了大葱的肺管子了。他急道:“我是想女人了,怎么了?咱想什么就坦坦荡荡,全部表露出来,不像你们都烂在肚子了,个个焖烧锅。”
都半夜了,宿舍里的中药味还没散去。
“大葱,你是不是洗把脸去?这味太冲,叫人没法睡觉。”
“洗了,药效就没了,睡觉的时间正好可以慢慢渗透到皮肤里边。”大葱回答道。
“要不门开着睡吧,窗子也打开。”小祝子说。
啸海立马说:“门可不能开着,会出事的。”
“开着门睡出什么事啊?”
啸海接着说:“你们不知道啊?我听高年级的说,五楼女生宿舍出过人命!”
“啸海,你别瞎扯了,出人命的话咱会不知道啊?”
“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就这栋楼刚建成那年。有天夜里熄灯后,她们五楼走廊内老是有女生在叫卖‘谁要红衬衫’,吵得大伙都睡不着,开门出去一看又没人。等你回到床上躺下,又开始叫。有一间宿舍的人说:‘索性把门开着,她要经过我们门口,非好好教训她不可’。果然,不多一会,那叫卖的女生就跑到她们宿舍门口了,她朝屋里说:‘你们要红衬衫吗?’屋里朝她大声嚷道:‘我们谁也不要,马上闭嘴滚蛋!’那女的随后说:‘你们不要,干嘛开着门睡觉?’随后,门就啪地一声关掉了。第二天,老师发现这个宿舍所有人都没去上课,叫同学上楼去找。进屋后一看,妈呀,那几个人全身血红血红地躺床上,被人剥了皮,跟穿了一件红衬衫一样。”
“啸海,你……你这瞎……瞎编的吧?哪会有这……这种事。”大灰被吓得有点哆嗦。
毙狗哈哈一阵大笑,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特别是在听了啸海的故事之后。
“狗日的,你有病啊!大半夜笑那么大声。”
“毙狗,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毙狗收住笑声:“这也太扯了。我说一个真的没法再真的故事给你们听听。”
“别讲了,挺晚了,早点睡吧。”小祝子埋在被窝里说。
“就一小会。”毙狗来了兴致,“说一个男医生和一个女医生半夜下班,电梯到了一楼没停,继续往下,到了B2停住了。门一开,有个小女孩站在门外说:‘我能进来吗?’那个男医生迅速把门关了。女医生问:‘你怎么不让她进来啊?’男的说:‘这里是太平间,尸体手腕上都系着红头绳的,你没看到她手上也系着啊?’男的话刚说完,女的撸起袖子说:‘是这种红头绳吗?’”
毙狗讲完,还不忘叮嘱一句:“你们慢慢回味,我先睡了。”
这孙子可真够缺德的。
宿舍里静得有点出奇。过了好一阵,我感觉床铺略略有点摇晃。换平日,那震源肯定是下铺的大葱。可今日,总感觉是在坐电梯。
强烈的心理暗示加上紧张情绪最直接的体现是尿急。我都憋了好一阵了,马上濒临放闸,到时下铺就成水帘洞了。
尿逼无奈之下我壮了壮胆,轻声说:“大……大葱,是你……你不?”
“是我。”
“咋还不睡?”
“没法睡,一闭眼都他妈红头绳。”
“撒泡尿去,放松放松就好了。走,我陪你去。”
我一说完,啸海,大灰,小祝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要去一块去。”
五个人一字排开,站在“黄河”边上开闸放水,声势浩大。
啸海还吟上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啸海,这里是黄河。”
“黄河黄河,我是长江我是长江,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黄河现在被尿呛了,没法回答你,别喊了。”
“风在吼,我在尿,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小祝子撒泡尿都不稳当,左右摆动他的枪头,嘴里还发出机枪扫射声。
“枪头甩甩,大步地走开。不怜悯心底小小悲哀。”
走进宿舍,往床上一躺,果然轻松许多,一泡尿憋死英雄汉啊。
啸海诗兴大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
我接着啸海的话说:“爹妈给了我们吃饭的牙齿,毙狗却用它来整夜磨牙。”
说到毙狗,大家的气又上来了。
啸海说:“大葱,你那个检查女生宿舍时戴的红袖章呢?”
“在这呢,怎么了?”
啸海摸着黑又从床上翻身下来,拿过大葱的红袖章,找了把剪刀,走到窗口,就着点月光,沿着红袖章的边缘剪下一小细条,随后搓成麻花状。靠,红头绳!
啸海蹑手蹑脚走到毙狗跟前,掰过他的手腕,轻轻将红头绳系了上去,还打了个死结。
啸海回到床上后,睡毙狗下铺的小祝子就拼命摇床。
毙狗悠悠醒转:“小祝子,你他妈在下面干嘛呢?动静这么大,注意影响。”
小祝子不回答,还轻轻发出那么一点点鼾声。
毙狗纳闷:“咦,难道是幻觉?不管了,尿尿去。”接着,毙狗翻身下床。
走廊里传来毙狗这贱人的声音:“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我的青纱帐……”
歌声停顿三秒之后……
“妈呀,救命啊,啸海,大葱,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