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圣诞

回家过圣诞

如果家中有一个能干的妻子,把生活中的一切日常琐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做丈夫的根本插不上手,男人会有什么感受?

在自家的地下室里,赫伯特正叼着烟斗专心地挖一个长方形的坑,挖出的土已经在旁边堆起一大堆。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瘦高个儿,头发已经花白。

“赫伯特!赫伯特!”楼上传来妻子的呼喊声。

“在这里。有什么事,亲爱的?”赫伯特嘴里答应着,拿起旁边靠着仓房板壁的木尺,不小心碰倒了木尺旁的一根铁棍。赫伯特赶忙把铁棍捡起来,靠着墙角放好。他量了量土坑的深度,似乎差不多了。

女主人循声走进了地下室:“啊,你在这里挖酒窖,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想,我自己也能做挖土这活儿,反正最后一天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可做,你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赫伯特说着,拿起铁锹和木尺出了土坑,站在坑边的角落里。

“谢谢你,亲爱的。不过说真的,这事你自己一个人来做,不是有些白费力气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不认为你自己能把整个酒窖挖好。”女主人站在坑边说。赫伯特看着自己挖好的坑,目光从土坑里缓缓地移到妻子身上,长度、宽度、高度看上去正合适。

“一点点来嘛,事实上,我倒觉得刚刚好。”赫伯特搓着手,沿坑边走着,从另一个角度看了看土坑的大小,说,“没错,我觉得够用了。”

“那就快上去吃午饭吧,有个惊喜要给你。”女主人说着,离开了地下室,上楼时还在说着,“你也可以稍微晚点儿过来。说实话,我只是觉得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赫伯特从搭在一旁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护照,翻开记录着夫妻俩个人资料的那一页:身高五尺四寸。“多留出两寸,五尺六寸,够宽敞了,一点儿都不挤。”他看着土坑,心里盘算着,然后满意地把护照放回口袋里。

赫伯特上了楼,洗完手,便在餐桌边坐下。一旁的女主人手上还拿着记事本和笔,出远门之前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记录在上面,她正在一条条核查还有哪些事没做。女仆端上来一大盘菜。“终于来了,赫伯特,你最喜欢的午餐——马铃薯肉饼。”女主人说。

“要知道,这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赫伯特嘀咕道。

“它当然是,赫伯特,我们经常吃这个,而且你很喜欢吃。”女主人说着,从菜盘里拨出一大份放到盘子里,递给丈夫。

“是吗?”赫伯特接过盘子,不再反驳了。

“我来看看,已经通知了所有的送货员,还有电话公司,我还得打个电话取消供电。你把我的打字机取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放在车里。”赫伯特拿起酒瓶,给自己和妻子的杯子里倒上酒。

“那就好,我得把那些文章发回杂志社——关于乡村印象的文章。”女主人边说边在记事本上一项项勾画着。

这时,女仆又端上来一盘菜。

“谢谢!卧室的窗帘都放下来了吗,埃尔西?”女主人问。

“午饭后我就去把它们弄好,夫人。”

“好。因为清洁工今天下午就过来,等我们从美国回来,他就会送回来窗帘。我会尽快写信告诉你我们回来的日子,可能是12月15日。”女主人对女仆说。

“好的,夫人。”

“所有家具都盖好了吗?”

“楼上的都盖好了,夫人,等客人们用完下午茶离开后,我就会很快把客厅收拾好的。”

“好的。”查问过女仆的工作后,女主人对赫伯特说:“休伊特夫妇和辛克莱夫妇要过来喝下午茶,顺便跟我们道别。”

“沃利斯两口子呢?”

“他们可能来,也可能来不了。”女主人说着,又放下叉子,拿起笔点着记事本说,“我再看看……”

“排水沟清理好了吗?”

“早就弄好了。送报纸和送牛奶都取消了。”

“我们还有借了没还的图书馆的书吗?”

“几天前,你就已经把它们都还回去了。”

“哦,是的。”

“你还有什么信要写、什么工作要处理吗?”女主人问。

“没有,我整个下午都可以收拾行李。”

“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亲爱的,都打点好了,你需要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可不能让你在这些琐事上费心,你需要考虑的是更重要的事情。”女主人体贴地说。

“你想得真周到,亲爱的,很少有人有你这样的妻子。”

“你真好,赫伯特。一个人的努力能得到赞赏,可真是件好事,是不是?哦,是有件事,下午园丁会过来,你能不能跟他说说篱笆的事?我们不喜欢他最近修剪的形状。当然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没问题,我会解决的。”

“谢谢你,亲爱的。”

下午,休伊特夫妇和辛克莱夫妇过来喝下午茶。大家在客厅里喝着茶,吃着烤饼,和即将远行的主人夫妇闲聊。

“你们这次是要去加利福尼亚州,是吗?”一位先生问男主人。

“是的,洛杉矶。”赫伯特说。他一直站在壁炉前,看着屋子里的客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之前去过那里吧?”

“是的,不过,上次只待了几个星期。”

“那里什么样?”

“城市很大,轻松随意,不过有点儿乱。”

“那是因为赫敏没和你一起去,这次去,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一位女士说。

赫伯特听了这话,神色便有些黯然,但是仍挤出笑容敷衍道:“是啊,那是当然,肯定会的。”

“再喝杯茶吧。”女主人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好的,谢谢。亲爱的,我们会想念你的,赫敏,不过,你们不会去太久吧?”

“不会,我们应该会在圣诞节之前回来。”女主人说。

“确实,不管怎样,我们都得一起过圣诞节。”

“我们可能要待得久一点儿,说不定会在那里定居。”赫伯特说,看到妻子瞪了他一眼,马上改口说,“当然了,这个还不太确定。”

“别担心,他都是瞎说的,我们不会的,我们肯定会回来。”女主人说着,把一杯茶递给客人。

“赫伯特去那里做什么工作?”

“我想,应该和他在这里做的事差不多。关于这些,我也不太清楚,肯定是跟科学有关。”女主人继续和客人们聊着天。赫伯特也和近旁的一位男士低声聊着。

“他为航空机构工作,研究冶金——跟金属有关的一些事,反正赫伯特在这方面很在行。我确信他就是做这个的。你看,飞机上的金属会上升到极为可怕的温度,他研究的问题就与合金、承压之类的东西有关。”坐在女主人身边的男士说。

“这下子,我明白了。”

“他在这里做出的一些研究成果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赫伯特,赫敏跟我说你们不坐飞机去,是吧?”一位女士问男主人。

“不坐。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坐飞机,我害怕坐飞机,幸运的是,赫敏也不喜欢。”

“确实挺好。”

“不管怎么说,我们坐车去。”赫伯特说。

“那是当然,这样很方便,你们是计划驾车穿过欧洲大陆吗?”

“是啊,那么漫长的旅途可能会很无聊,我知道,不过顺其自然吧。”女主人说着,赫伯特也跟着生硬地笑了两声。

“他们今天晚上会开车到达南安普敦。”

“在路上找个地方吃晚餐,明天早上再从容地上船。”

“不坐火车,不用赶车,不用着急忙慌,也没有麻烦,赫敏把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哦,她可真了不起。”

“你是不是希望我也能变成这样?”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地赞美女主人贤惠能干,赫伯特在一旁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好了,亲爱的,我们也该走了,给他们留点儿时间处理最后的事情吧!”终于有人站了起来,而赫伯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也不忙,我们只要上了车就能出发。”女主人跟着站起身,嘴里说着客气话。

“相信赫敏,她会打理好一切的,是吧,赫伯特?”

“是啊,的确如此。”赫伯特附和着。

“不过,我们真得走了,祝你们旅途愉快!”

“我们会的。”

“你到地方会给我们写信吗?”

“当然,亲爱的。”

“不管怎样,圣诞节前你都会带赫伯特回来的,是吗?没有你,圣诞节都过得没意思了。”

“我会的,一定会的。”女主人压低声音跟女士们说,“实际上,我还为赫伯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我们一定得在这里。”这时,赫伯特走了过来,女主人又提高嗓门说,“所以没问题的,不管怎样,我都会让他回来过圣诞节。”

道过别,客人们都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你还想再喝点儿茶吗?”赫敏问。

“不用了,谢谢。”赫伯特刚说完,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也好,那就再来一点儿吧。”

“哪只杯子是你的?”

“那只。”老两口在茶几前坐下来。这时,女仆抱着一摞布走进客厅,准备按女主人的吩咐把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都盖上。

“埃尔西,你就不用留在这儿等我们出门了,等把家具盖好、收拾完茶具后就可以走了,我们自己会锁门的。”赫敏拿过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女仆,“这是你的工资,还有一点儿奖金。”

“谢谢夫人。”

“等知道回来的确切日子,我就写信告诉你。”

“可能会比预想的久一点儿。”赫伯特在旁边补了一句。

赫敏有些奇怪地看了赫伯特一眼,又想起来问女仆:“埃尔西,有足够的布把客厅里的所有家具都盖好吗?”

“有足够的,夫人。”

“你该去换衣服了。”赫敏看看表,催促赫伯特。

“好的。”两个人提前跟女仆道别,然后上楼去了。

“那现在我们——”赫伯特刚开口,就被妻子打断了。

“穿上那件棕色的呢大衣,给你放在床上了。你收拾衣服前,确认一下每个口袋都掏空了,这样就行了。”赫敏像嘱咐小孩一样对丈夫说。

“好的,我会的。”

等赫伯特再次下楼时,女仆已经把客厅里的家具都用布盖好,人已经离开了。赫伯特在楼下四处察看了一番,都没有看见女仆的身影。他还试探着叫了女仆两声,也没听到回音,这才确信屋子里除了妻子和自己,确实再没别人了。他打开楼梯底下的一扇门,下到地下室里,从土坑边拿起那根铁棍,放到正对着楼梯的一只大木箱上。然后,他背靠着木箱,冲楼上大叫了两声:“赫敏!赫敏!”

赫敏听到声音,便下楼来,却没在客厅里看到人影:“什么事啊,你在哪儿呢?”

“在地下室里,你能下来吗?我有点儿事要问你。”

赫敏闻声转过身,正好看到吊灯上裹着的布,搓着手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有什么小地方不如她的意了。她看着吊灯,对丈夫说:“你还是先过来帮帮我吧!”

“一定要现在吗?”

“一次只做一件事,什么事情都得按顺序来,先尽着重要的做,你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办好的。你能上来吗?”

“好吧,我这就来。”赫伯特只得上了楼,就像婚后生活中的绝大部分时间一样,赫伯特一直都在服从妻子的安排——方方面面的安排。

“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我通常都会为意料之外的事情留出时间。”赫敏见丈夫板着脸从地下室里走出来,便安慰他说。

“好,真是太好了。”

“你能帮我从贮藏室里把小梯子拿出来吗?我想把这块防尘布换掉。”

“有什么问题吗?”赫伯特抬眼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吊灯,想不通为什么要换。

“我想用这块布盖沙发,盖沙发的那块布太小了。能帮我把梯子拿出来吗?”

“好的。”赫伯特拿梯子去了。赫敏把沙发上的那块布拿过来,搭在吊灯旁的楼梯扶手边。

赫伯特在吊灯下方把梯子摆好。赫敏有些费劲儿地爬上梯子。“要不我来吧。”赫伯特嘴里说着,人却根本没有动。

“不用,我今天已经做错一次了,我自己来会更简单。”赫敏扶着丈夫的肩爬到梯子上,把防尘布从盘形吊灯上取下来,上面稍一用力,下面的梯子便开始晃动。“扶稳梯子!”赫伯特象征性地把手放在梯子上。

赫敏把取下来的布递给他,说:“好了,把那块布给我,不过别松开梯子。”对赫伯特来说,既不能松开梯子,又要拿到搭在楼梯扶手上的布,还真的有些难度。他把撤下来的布夹在胳肢窝下,伸长另一只手臂去够楼梯扶手上的布,终于够到了。赫敏接过布就开始裹吊灯,这要比从灯上取下布的工作麻烦。在赫伯特看来,整个过程是如此漫长,而且毫无意义。赫敏总是这样,一切都有她自己的主意,而且一切都得按她的主意来。赫伯特有些走神儿,如果梯子倒了,赫敏从梯子上摔下来会怎样?算了吧,这么一点儿高度不会怎样的,顶多摔断胳膊腿。

“好了,现在我要下来了。”赫敏说着,扶着赫伯特的肩从梯子上下来,“谢谢你,亲爱的,能帮我再把梯子放回去吗?”

“何必多费这个事呢?等埃尔西取布的时候还是要用梯子的,反正这段时间屋子里也没人。”

“唉,男人们做事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还是把梯子放回去吧,我去盖沙发。”

赫伯特放回梯子后就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问妻子:“你现在能下来了吗?”

“等一下,亲爱的,我要检查窗户是否都关好了,你能过来帮我吗?”赫敏撩开窗帘,挨个儿检查窗户。

“埃尔西不是都锁好了吗?”

“是的,埃尔西也应该盖好防尘布的,亲爱的,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确认后才能放心。你能帮我去看看餐厅的窗户吗?”

“好吧,亲爱的。”赫伯特垂头丧气地往客厅走去,随手推了推一扇窗就转回来了,“现在,你可以下来了吗,亲爱的?”

“当然啦,亲爱的。要知道,我一直对你的工作很有兴趣。”赫敏走到丈夫跟前,和他一起往地下室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在逼近,“你挖那个坑做什么,就是酒窖吗?”

“对,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在想,最好能够……”下了楼,赫伯特直接走到土坑边,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土坑的大小深浅。要知道,以他这样的年纪想将体重不轻的妻子拖到土坑里是很费劲儿的,所以妻子最好能自己走到坑边来。赫敏路过地下室的水管,顺手把整栋屋子里的总水闸关了。见妻子没跟过来,赫伯特又问了一句:“你不过来看看吗?”

“我来了,亲爱的,有什么事?”

“哦,我……你觉得这样够深了吗?”等到真要动手了,赫伯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觉得,大点儿小点儿不是很重要。”马上就要出门了,赫敏对酒窖挖得如何并不太关心。

“你再看看,仔细看看。”赫伯特示意妻子再走近一点儿。

赫敏只得走到坑边,沿着坑的长边小心翼翼地走着。

“不,不是从那边看。”

“赫伯特。”赫敏对老头儿的固执有些不满了。

“不,是从这边看。”赫伯特站在土坑的一端对妻子说。

赫敏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走了回来,站到丈夫旁边:“赫伯特,你也真是的。”

“你觉不觉得我应该再挖深六寸……”赫伯特趁着妻子打量土坑的工夫,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往后退,拿起了放在木箱上的铁棍,“还是已经够深了?”

“不知道,赫伯特,我对这个也不懂——”这时,赫伯特已经在后面举起了铁棍,狠狠地朝妻子头部打去。

和妻子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赫伯特终于得以操控一次局面,和他预想的一样,妻子直接倒进了土坑里。赫伯特要做的就是把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回坑里,这可比挖坑的活儿轻松多了。过了一会儿,赫伯特会一个人出门,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以为他们夫妇俩一起走了。等到了那边,他再给那些人写信,说他们以后会在美国定居。这是多么完美的设计!

赫伯特把土坑填好、拍平,把工具放好,拍拍手上的土,拿上外套上楼了。到浴室洗手时,他才发现水龙头里没水,肯定是赫敏把总阀门关了。这个老太婆,死了还给他留麻烦!赫伯特气急败坏地跑回地下室,把总阀门打开,返身上楼,刚走出地下室楼梯口,就听到门铃响了。赫伯特停下脚步,就势躲到楼梯后面。这会儿会是谁来呢?

外面的人见没有人开门,竟然自己打开门进来了。原来是那对说不准来或不来的夫妇,他们竟然在这时候跑来了。赫伯特紧紧地靠着楼梯,大气也不敢出。

“赫伯特?” wWW✿тtκan✿CΟ

“赫敏?他们能去哪儿呢?”

“车还在这里呢。”那对夫妇站在门口说着话。

赫伯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对夫妇有可能过来呢?

“他们也许去拜访利德尔太太了。”女人说。

“我们得在他们出门之前见见他们。”男人坚持说。

“要不就是买东西去了,最后时刻想起来要买的东西。”

“不会的,这不是赫敏的做事风格。”男人很肯定地说,“你听,好像有人在洗澡。”听男人这么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赫伯特这时才听到楼上的水声,刚才打开水龙头发现没水时忘了关,也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们要叫吗,或者去敲敲门?”听那个男人的话,好像这时候非要见到主人不可。赫伯特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要了,这样不礼貌。”

“那么,叫一声也没什么关系吧?”男人还站在门口啰啰唆唆。

“不,亲爱的,我们还是回去吧。赫敏说过,他们7点之前不会走的,他们在路上吃晚饭。”

“是吗?那好吧。我真想再和老赫伯特喝杯茶,不然他会伤心的。”

“我们赶紧走吧,6点半再过来。”

“好吧。”

那对夫妇终于走了。赫伯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这一阵的惊吓让他险些背过气去。

接下来的旅途和预想的一样顺利,赫伯特一身轻松地到了美国纽约港口,顺利过了海关。繁华的街市,林立的摩天大楼,一切都是如此新鲜。这是一片自由的土地,赫伯特站在街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似乎充满了自由的气息,无拘无束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赫伯特驾车前往洛杉矶,边开车边吃着热狗,这才是他喜欢的食物,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再也不用听从妻子的安排了。

当然,有一些善后工作是不得不做的。早上,赫伯特坐在新公寓宽敞的露台上,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用打字机以妻子的口吻给那些朋友写信。“我们在一栋很好的公寓住了下来,赫伯特星期一就要开始工作了,他们希望我们能在这里定居。当然,我们不会的。”赫伯特喝了口酒,继续写下去,“我得承认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对吧?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圣诞节一定会回去的。”

赫伯特从打字机上取下打好的信,模仿妻子的字体在信的末尾签上名,心里也在担心,那帮朋友过段日子仍没见他们回去,可能就会开始怀疑了。

这时,门铃响了,赫伯特把信放进文件夹,起身去开门。是新单位的同事。

“早上好,我从工厂过来顺道拜访,看看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同事见屋子里还乱糟糟的,说,“你还在收拾东西吧,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我已经习惯了。我正在吃早餐,你要来点儿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你这地方真不错啊。”同事打量着周边环境。

“是啊。”赫伯特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一直习惯喝啤酒当早餐吗?”同事见老人一大早就喝啤酒,便顺口问了一句。

“不,最近才是,不过,我很喜欢这样。你真的不吃点儿什么?”

“不啦,谢谢,我得回去了。你有些信,是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我顺便给你带来了。”同事从口袋里掏出几封信,递给赫伯特,“也有些是给尊夫人的。她也要过来吗?”

“不,我和妻子最近分居了。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不过,我想很久以前就有这个苗头了,只是我们的一些朋友还不知道,我得写信跟他们说一声。”

“我得走了。顺便问一句,你决定留在这里了吗?”

“我会好好考虑考虑再跟你说的,不过,说实话,我确实很喜欢这里。”赫伯特挠挠斑白的头说。

“那就好。那我们星期一早上见,你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太好了,我送送你。”赫伯特把同事送出门,回过头来看那些信。

最上面连着几封都是妻子的,其中包括他们离家那天最后一对访客写来的信。赫伯特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想起那天那对夫妇险些毁了他的整个计划,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拆开信草草地看了看,准备过两天再回复。

这时,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帮赫伯特收拾屋子的女仆。“早上好,先生。我看您还在收拾东西,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帮您把这些都整理好。”女仆看着东西扔得到处都是的屋子,撸起袖子准备干活儿。

“不,不要动这里的东西,我就喜欢这个样子。你只要吸吸尘、洗洗碗就行。”

“浴巾也不用拿走吗?”女仆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浴巾,问。

“哦,浴巾,拿走吧。”

赫伯特又拆开了一封写给妻子的信,似乎是一张账单。这样的信件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这是一家装修公司写来的。

“夫人,收到您的要求,预算如下。我们很快就会动工,按照您的要求,在圣诞节之前完工。”这是项什么工程?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妻子又背着他做了什么安排?赫伯特急忙翻到了下一页。这是一张附着的工程表:“地下室下挖三尺,铺设水泥以稳固墙面,做酒窖用。”

地下室!挖掘!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霎时间天地失色,新的国度、新的住处、可以大显身手的新工作,可以任性而为、自由自在的新生活,这美好的一切都将离他而去,赫伯特仿佛看到了几天后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回家过圣诞,她说过,要回家过圣诞……”赫伯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