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谿山行旅图」到「翠玉白菜」

(图/本报系资料照)

最近朋友转述了一个笑话,为了怕学生答不出题来成绩太糟,老师就出了这样的一个考题:「话说刘备、关羽、张飞3个人结拜,号称1、基隆三结义,2、台北三结义,3、桃园三结义,4、新竹三结义?」可这样的题目,还是有人答错了。

虽是笑话,反映的却是残酷的现实,去历史化的教育,美其名为本土化、为同心圆的史观,但就将历史变成碎片,受众既无法由此获得因果的清晰串联,也就能遂行其「去中国化」的目的。

这情形近年来可说无所不用其极,但其实,已辞世的美术家倪再沁,本世纪初故宫整修时,就提醒我,这样的整修将会导致稀释中国文化的后果。

他的理由是:整修后的故宫,被区隔成一间间的小展览室,除了空洞的故宫名号外,看展人面对的是一个个不相关的特展,就难有整体的感觉。

后来的发展果如他所料,原来故宫虽常被视为老大保守,但不仅有皇家意味,主述的更是中华五千年史,外界固常以其研究成绩不够丰富,但仅就典藏与展览,也足够呈现出它与其他博物馆在特质与位阶上的不同。

可当故宫成为一间间特展室的组合时,即便办了一些如「明四大家特展」这般具文化高度的展览,却因基底位阶与内涵的稀释,大众对它的认知仍继续位移。

不错!故宫最无可替代的正是它的典藏,国府迁台花了多少精力,就只为了将这些国宝安全搬来,以此证明自己在政统与道统上的地位,这样的动机尽管难谓之纯正,但其连结则确是基于一种历史高度的认知。

也由于历史高度,故宫藏品乃都是放在大时空座标下来衡量其价值的。在没被稀释前,谈故宫典藏,一直有一些被大家津津乐道的说法,例如:北宋「巨碑山水」的三宝是范宽的《谿山行旅图》、郭熙的《早春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铜器的三宝是「毛公鼎」、「宗周钟」、「散氏盘」;文人画的三宝是倪瓒的《容膝斋图》、赵孟𫖯的《鹊华秋色图》、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当时提到故宫,当然也会提到「翠玉白菜」、「肉形石」,但没人将它当成重要文物来看,顶多就是民间工艺的极品,一般人看它们,固一句「巧夺天工」,专家学者看它们,也依然是一句「巧夺天工」,并无法由此衍生出深刻的美学观照与文化论述来。

可曾几何时,「翠玉白菜」竟变成了故宫招牌,整个故宫所承载的文化也几乎就一句「巧夺天工」。诚然,「翠玉白菜」作为一种文创产品的发想,的确有它的市场效应,可故宫的基点原在厚度,尽管这些年为了生存,为了扩充影响力,博物馆被要求与外界有更多连接,但故宫的文化原点、历史厚度、美学位阶却不能因此就可以出现根柢的扭曲。正如此,一般游客最想看「翠玉白菜」固无可厚非,执事者若以之为故宫代表,则万万不可。

而「翠玉白菜」之能成为卖点,固然有以文创为优先的趋势影响,根柢的,更就因可以不必涉及中国文化的丰富度。

在故宫事物上,最可以看出台湾这些年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心理,许多人明明知道,两岸再如何紧张甚至发生战事,大陆都不可能让故宫文物有丝毫损伤,台湾的安全,故宫是个正面的力量,但台面上,依然可以口诛笔伐、不遗余力地「去中国化」,而真要叫这些人把故宫文物送回大陆,则又以「文物的保存不一定就在文物母国」的理由来推脱。

从《谿山行旅图》到「翠玉白菜」,看到的,不只是当前的「去中国化」,也让人见识到当今执政者所缺的视野与骨气。

(作者为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