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收紧、业务收缩,在线教育加速洗牌
文/俞杨
(图/图虫创意)
整顿校外培训,大招三连。
继北京校外培训大整顿、中央深化改革委会议出手整治校外培训,日前国家市场监管总局介入监管,对15家校外培训机构处以3650万元的顶格处罚,其中不乏在线教育巨头的身影。
疫情之下,在线教育高楼拔地起,然而一年以来的迅猛扩张,教育资本化的问题越发暴露,虚构、夸大、诱导等乱象一齐浮出水面。
国家出手,雷厉风行,资本逃离,在线教育热潮头一回显得如此“冷静”。在杜绝教育资本化的最严监管之下,在线教育今后何去何从?
顶格处罚
早在4月,北京市市场监管局就对四家教育企业处以50万元的顶格处罚。
5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对两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处以250万元顶格罚款。
6月,强化校外培训机构市场监管继续加码,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再对13家校外培训机构进行重点检查。3650万元,这是15家校外培训机构收到的顶格处罚。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罚款数额对于头部在线教育企业来说显然是九牛一毛,但是顶格处罚的重要意义,是要加大对教育培训机构的监管,尤其是对违规经营行为的从严查处。
之前我国也明确了要规范校外培训机构的经营,也出台了一系列规范经营的文件,但是总体来看执行的力度并不够,这次对校外培训机构的顶格处罚,实际上是传递出从严监管的信号。
据悉,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将对这次集中查处的15家校外培训机构组织开展“回头看”,对屡查屡犯的将依法加大处罚力度,采取责令停业整顿、吊销营业执照等处罚措施。
在这份处罚名单中,不乏在线教育巨头的身影。虚构、夸大、诱导,成为此次重点查办案件特点的三个关键词。
比如虚构教师资质、执教履历。某机构官方宣称“100%来自母语为英语国家的外教老师,1对1欧美外教、100%欧美外教”,实为虚构教师资质。
比如虚构原价和虚假优惠折价,诱导家长报课。一机构开展宣传促销活动,声称“四至六年级英语语法线上课程”培训课程1元原价199元,经查实标示的原价无法提供真实依据。
升学规划专家梁挺福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罚款主要针对的是校外培训机构在招生宣传中存在的违法违规行为,对于在线教育巨头而言,顶格罚款伤害性不大,但震慑性极强。
顶格处罚有效地规范了在线教育机构的招生与宣传,对在线教育的过度资本化也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这也会导致在线教育行业的洗牌。
周年轮回
由热转凉,在线教育只用了一年时间。
去年年初受疫情影响,大中小学开学延期。教育部号召“停课不停学”,近2亿中小学生在家接受在线学习,在线教育一时间充满生机。
根据《2020年度中国在线教育投融资数据报告》,2020年我国在线教育共发生111起融资,总金额达539.3亿元,同比增长267.37%,并超过了此前四年的融资总和。
而当暑期将近,在线教育开启“烧钱”游戏。根据Quest Mobile《2020移动互联网广告洞察报告》,2020年7月单月,教育行业广告主投放费用超过20亿元,平均每天烧掉六七千万。
今年不复往年喧嚣。6 月 1 日前后,几家头部网校的大班课、启蒙课程业务基本已经全面停止信息流广告投放。
人才需求也呈下跌趋势。根据拉勾发布的在线教育招聘数据,自2020年6月以来,行业薪酬水平在稳定中有小幅度提升。2021年春节后,职位投递指数还在持续上涨。不过自4月起,在线教育职位投递指数持续下跌,求职热度逐渐降温。
熊丙奇指出,在过去的一年,在线教育由于疫情原因一度被推上风口,但恰恰这一年暴露出培训机构的诸多问题。首先是培训机构整体的烧钱营销模式,刺激全社会的教育焦虑,不但使得整个行业陷入恶性竞争,同时也引发社会舆论对在线教育机构烧钱营销模式的极大不满。
实际上,这是以互联网思维发展教育,并不符合教育发展的规律。对教育来说,虽然受教育者对校外培训机构有一定的需求,但绝对不能够形成一种全面培训的态势。
熊丙奇认为,教育培训机构应该满足部分学生的差异化教育选择,但如今在线教育机构为了扩大自己的市场容量而去进行焦虑营销,由此增加学生的校外培训负担、家庭校外培训支出,这种经营模式注定会带来国家的强监管。
根据北京阳光消费大数据研究院今年2月发布的《2020年教育培训消费舆情数据分析》,在全网监测到的2020年有关教育培训消费舆情信息中,负面舆情信息占比超过70%。
梁挺福指出,疫情背景下,在线教育井喷式发展。过度注重招生,而非办学质量以及办学资质监管,这必然与教育行业的本质相违背,在线教育行业的“不健康”跨越式快速发展,也为今年的“风雨飘摇”埋下了雷。
教育自身背负着非常重要的社会责任,必然也应受到严格的监管。随着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的监管介入,在线教育在疯狂扩张获客阶段的违法违规运营行为被禁止,在线教育的资本化运营步伐放慢。没有资本的加持,在线教育面临的获客成本高、续班率低、收支失衡等问题,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经营问题,最终导致行业洗牌。
梁挺福认为,从“炙手可热”到“风雨飘摇”,也意味着在线教育行业从单纯追求规模向健康发展的洗牌式转变。对于消费者而言,无疑是好事。
喧嚣归位
相比线下,线上监管可以更有力。
在线下,监管部门面对的可能是数以万计的“移动教室”。转换到线上,由于网络让线上教育高度集中,也让监管变得更有针对性。
近期,整顿校外培训的文件一发接一发。3月,《教育部关于大力推进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的指导意见》发布,头部在线教育公司相继下架针对学前儿童的课程。
5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通过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强调要全面规范管理校外培训机构,严禁教培机构随意资本化运作。
6 月 1 日,新修订版《未成年人保护法》正式实施。教育部基础教育司副司长朱东斌强调,要推进课后服务全覆盖,大力度整顿校外培训机构。
此次校外培训的整顿,强调守住校内教学这个主战场,学科类教育成为校外培训的禁地,只能转向素质、职业、成人教育等非学科培训赛道。
梁挺福指出,非学科培训赛道可以理解为应试教育之外的赛道,传统的音乐、绘画、体育、数理逻辑、国学、STEAM、机器人、编程等门类,都可以看作是非学科培训赛道上的细分领域。
非学科培训追求的是个性的培养、文化底蕴的提升、思维能力的跨越、美感和气质的养成。相对于应试教育,非学科培训看似门槛更低,但其实想要发展壮大,却并非易事。
在非学科培训的赛道上,目前还未有过于成熟的课程与产品,对于专业师资的要求也很高,这些都无疑限制了非学科培训赛道的发展。短时间内,非学科培训赛道无法养活过多的在线教育机构,仍需要大量时间和资金投入培育这个市场。
熊丙奇指出,在监管态势之下,不能说在线教育培训机构就没有市场空间,市场需求还是会有,但是教培机构必须回归到做教育的定位上来,不要再去盲目追逐体量的扩张。
对于教培机构来说,追求规模或体量的模式,跟给受教育者提供差异化、个性化的教育产品实际上是背离的。当机构把资金用于扩张的时候,就可能忽视它的质量控制、品牌声誉,从而影响到培训机构自身的健康发展以及盈利能力。
在线教育机构应该对自己的发展有一个合理的定位,那些期待着要打造千亿甚至更大市值的想法最好不要有,否则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家庭教育的过高支出,以及社会整体的教育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