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岸》走出「疑古」,重现「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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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与「夏」又被搬上了台面,疑古派再次发挥巨大的煽动力,仿佛见到民初学者诋毁传统的模样,「大禹是条虫」的谬论霎时浮现眼前。我曾以为自我解构是「衰世」或「边陲」的标配,想想也对,在这数典忘祖的环境里,身为新课纲第二届学子,早已不足为奇。

近来重读历史博物馆《王朝秘宝—古中原考古文物展 》,是二十年前与河南博物院合作的大展,未满周岁的我无缘参观,甚是遗憾。短短十余年,两岸文化交流只剩寂寥,竟有「人心不古」之感。

时任河南博物院张院长文军在书中简洁地总结近年中原考古的成就:「郑州北郊西山遗址仰韶文化古城的发现,将中原地区筑城立邦的历史上溯到了距今5300至4800年前。而在河南境内的安阳后岗、登封王城岗、淮阳平粮台、郾城郝家台、新密古城寨、辉县孟庄等遗址,相继发现了龙山时期(距今约5000至4000年)古城址,表明国家的雏形在中原地区已见端倪。其中王城岗据考证可能为中国第一位奴隶制王朝君主夏禹所居的『阳城』。而洛阳偃师二里头大规模都邑遗址,其年代在夏的纪念范围之内,其地望又恰在文献记载的『夏墟』,故学者们很自然地将它与夏都斟𬩽联系在一起。」

张院长的论述依然适用,后来的考古研究指出,华夏文明的源头确在中原,在黄河流域,不在「某类学者」主张的内亚或长江流域。石峁古国、良渚古国皆曾强大,一度胜过中原,但它们的政权走向崩溃,不像仰韶、龙山一脉相承。更别说深受二里头文化影响、受人炒作的古蜀三星堆。

自二里头遗址发现以来,考古学家致力寻找更早的夏代都城,而今硕果累累,已非二里头遗址的「孤证」,只是台湾当局刻意掩盖。后羿篡位后,夏代文化发生巨大的转变,最终形成二里头文化的广域王权国家。简述如下:

一、王城岗遗址:禹都阳城。

河南省郑州市登封市,河南龙山文化王湾三期类型,公元前2200年~前2000年,占地50万平方公尺。分为年代不同的小城、大城,可能对应「鲧作城」、「禹都阳城」。出土薄壳黑陶、青铜残片、玉琮、绿松石器等。城东1公里发现东周阳城遗址及「阳城」铭文,彼时去夏未远,应较可信。夏代阳城、东周阳城的关系,可比为汉、唐长安城。

二、瓦店遗址:启都阳翟。

河南省许昌市禹州市,龙河南山文化王湾三期类型,公元前2200年~前1800年,占地超过100万平方公尺,是河南龙山文化规模最大的城址。有城墙及五重环壕,出土薄壳黑陶、卜骨、玉璧等。「阳翟」之名从上古沿用至金代,未曾间断,可供考证。

三、花地嘴遗址:太康都斟寻。

河南省郑州市巩义市,面积30万平方公尺。距二里头遗址仅36公里。有四重环壕,出土朱砂绘陶瓮、玉璋、玉琮等。古本《竹书纪年》载:「太康居斟𬩽,羿又居之,桀亦居之。」若二里头为斟寻,则花地嘴亦可能为斟寻,犹如前述夏代阳城、东周阳城的关系。加上花地嘴遗址使用时间较短,是非常特殊的巧合。

四、新砦遗址:后羿篡夏。

河南省郑州市新密市,介于河南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之间,称为「新砦期」,公元前1850年~前1750年,占地70万平方公尺。使用时间较短,出土陶器型制具山东特征,符合后羿来自东夷有穷氏的记载。

五、二里头遗址:桀都斟𬩽。

河南省洛阳市偃师区,与超出河南省广大范围的遗址构成「二里头文化」,位于伊水、洛水之间,符合《逸周书.度邑》:「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无固,其有夏之居。」公元前1750年~前1520年,占地300万平方公尺。前1560年后已经衰弱,应是商汤代夏造成。有城墙与三重环壕,出土青铜器、玉璋、绿松石龙形器等高级礼器,作为夏代最后的都城,是夏文化的巅峰,2019年于遗址附近成立「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陶器上发现数十个刻划符号,是文字形成的重要环节,可与商代甲骨文比较研究。

同属二里头文化的黄寨遗址出土刻有符号的卜骨,李维明释为「夏」字,目前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采用其说,须注意「考古夏」是否确实自称「夏」,目前仍无定论。

六、三官庙遗址:桀奔南巢。

安徽省合肥市肥西县,并非都城遗址,但因其特殊性,依然列入文中。远离河南的其他遗址,这种现象足以印证「桀奔南巢」。出土属于二里头文化的青铜兵器,及三具骸骨,可能是桀的将士。

数十年诸多发掘、研究,寻找考古与文献中的「夏代」。言「诸多」,乃因夏代长达四百余年,迁都十余次,加上碳14定年误差较大,在未发现成熟文字的情况下,单一城址「考古」与「记载」的共通性往往不足,而三两「巧合」容易流于穿凿附会,数十个连贯的「巧合」便不再是「巧合」。出土文物的形制同样重要,它能区分某遗址是否属于夏文化,或者至少排除其属于其他文化的可能,这也是常人论及二里头等晚夏、早商遗址为「夏」或「商」,或二里头与三星堆关联的可靠佐证。

国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分歧,首先便是政治的缘故,受到民初以来「疑古」乃至当代「解构」的影响,忘却「中学为体」的原则;其次便是当代专业领域的分割,经学、史学、考古学、人类学、神话学,甚至非文史专业者,皆能论述、批判国史,却不知整合不同观点,其实「整合」之道正在「溯源」,也就是回到沉沉的经书里。 中国一切思想出自王官,一切书籍源于六艺,史料亦在其中,如《尚书》,如《逸周书》,如《春秋》,如归入「六艺略」的《史记》。所谓「经」,便是治世之「常」与「法」,千年来的政治与学术皆不违此理想,并在其原则下因时制宜。

想起那风雨飘摇的年岁,衰弱的不只是国力,更是精神思想,倾毁的经书体系,让学人陷入「疑古」的疯狂与自囚。好在中国史书具有严谨的精神,比其他文明更早褪去神话的幽冥,因而禁起当代考古检验,带领国人重回「寻古」与「信古」。原因除了学人锲而不舍,最重要的是国力复兴带来的文化自信。

我并不否认「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误差,将夏代年份推断得太早。也不否认大禹形象的层累,历代君王追崇大禹等上古英雄,描绘自己的理想,许诺万民长治久安,因而为其增添几笔「圣人」事迹,这困扰了后世学者,却无法抹灭英雄曾经存在的事实。

无论如何,大禹已成民族集体记忆,是历代政教的重要楷模。2007年,大陆恢复公祭大禹,台湾却在遗忘、贬低,两者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不言而喻。所谓「天命靡常」,台湾曾是中华文化的堡垒,而今已成蛮夷,拱手让出仅存的道统,让天命落在大陆,是学术之外值得省思的。(刘律辰/台大中文系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