埤仔边的童年
童少时期,受故乡自然环境的陶冶,喜欢仰望那里的天空,做自由的幻想,包括将云朵想像成为神明的坐骑;而在天空里被金阳所照亮的一隅,似有神仙居住的金碧辉煌的圣堂。将视线重新收回时,家园土地上的埤仔也予人丰富的想像──
出水乌龟趴在石头的弧面上,慵慵懒懒的享受着日光浴,那是常见的埤仔内的一种景致;每次见到牠们时,已是安安稳稳的伏在那里,我从来都不知道牠们是经由什么路径而来,是在水底穿越过埤仔与稻田间的隔栅,还是暂时离开石埠仔底定居的隐密的石头缝,或是直接由匿身的烂土内游出水面?见到时,纹路清晰的甲壳早已曝晒许久,壳上斑纹让人联想到「八卦」符号,由古早时代流传至今的一种象征图腾;那些原生龟的生命力确实迥异于受驯养者,被抓紧在人的手掌之中的时候,企图脱逃而用以挣扎的四肢力道是那么遒劲!有村人习于在甲壳上刻上记号,多年后再捕获时,由记号便可认得那是自己曾经抓到又放养的旧宠。
石头下半部的埤仔内的水,倒映着粼粼天光,底层是深及脚踝以上的烂土;在那里面,也有原生「泥鳅」与「鮕鮘」的藏身之地,而「大肚鱼」喜欢飘浮在水的最顶层,优哉游哉毫无烦恼似的。冷泉的挹注未曾枯竭过,从相连的路边清浅沟渠流进来,或从「石埠仔」切过泥石小路潺潺而至,到了埤仔边就沥沥而下;那也是濯足润臂、消暑除热的好水源!但是同样的,我从未知道这些天然水的来处;在它们受到滤净的地下土层里,我所看不到的地底深处,是否有泉水兀自吟唱的清柔曲调?或有岩石与之和鸣的澎湃交响?
水面上,除了「蜻蜓点水」的产卵实景,娇小敏捷的「翠鸟」,也常受埤塘丰富完整的湿地生态吸引而至;灰嘴白颔、蓝羽橘腹,可爱模样令人印象深刻!带给我的是包含「色彩」的一种强烈印象;但是同样的,它们的路径也常是难以究考;发现时,迅捷身影已倏地敛翅于埤仔边农作插竿的顶端,耐心十足的等待着,伺机而动,向着水中猎物鱼的身影俯冲而下。
几番春去秋来,埤仔内的空间不知何时被种植了「茭白笋」,经济价值的开始介入,使得身为「千塘之乡」里的一份子的它,日渐流失其原生面貌,那也是预告着一个新旧时代的交替。而我成年后也离开了故乡,到外地去求学、服兵役及工作,像一尾游出自己原生水池的鱼,到另一个更广大复杂的未知的江湖去求生存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