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无声,“回响”不止

电影《只此青绿》海报。

图片源于网络

电影《只此青绿》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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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青绿》主演张翰、孟庆旸、谢素豪(从左至右)与广州的观众分享台前幕后的故事。

南方日报记者 郑新洽 摄

献画未果的失意少年,灼心挥笔,明月伴孤影。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展卷人,悄悄为伏案少年披上一件衣裳。

这是电影《只此青绿》中的一个场景。展卷人的扮演者谢素豪在拍摄杀青后,偶尔还会回想起这一幕。他觉得这一刻,自己触碰到了这位天才少年孤独又执拗的灵魂。

“其实我也是孤独、无助的,当我展开卷轴看到‘希孟,年十八’时,我意识到他即将在画作中燃尽生命。可是我不希望,却也阻止不了。”10月9日,谢素豪在广州大剧院的舞台上,面对观众吐露心声。

这一天,也是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巡演600场的主题见面会,主演张翰、孟庆旸、谢素豪与广州的观众分享了“青绿”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

南方日报见习记者 赵媛媛

从“青绿”热说起

1146天、71座城市、600场,这是过去三年舞蹈诗剧《只此青绿》交出的答卷。

2021年8月开启首轮演出以来,《只此青绿》收获好评如潮。回想起创作的契机时,中国舞坛“双子星”、《只此青绿》总编导周莉亚、韩真在接受媒体公开采访时表示,灵感来源于几年前,两人在故宫博物院的一场展览中,观赏到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千里江山图》。

创作时,两人心怀自信,她们相信中国人“充满诗性”,也相信“舞中画”与“画中舞”这一创意所独具的文化筋骨与力量。

《只此青绿》没有辜负她们的信任,演出以来,“梦幻般的艺术享受”“美得让人窒息”等美誉扑面而来,几乎每场演出都是一票难求。

2021年12月,当《只此青绿》选段“青绿”登上2021“最美的夜”bilibili跨年晚会时,有1.8亿观众实时在线;该选段登陆央视虎年春晚后,更是直接火出圈,剧中女主角展示“青绿腰”绝技的片段,席卷各大社交平台,《只此青绿》成为2022年现象级演出之一。

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研究员金浩评价说,“青绿”保留了传统文化的意蕴,又融合了当代舞台剧演出形态的特色。一言以蔽之,“华美而不艳俗,气韵生动而不晦涩抽象,动静相宜却不哗众取宠。”

除了传统文化的内在魅力外,演员在表演时的倾情投入也为演出增色不少。“青绿”扮演者孟庆旸在三年间,就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渐渐“入画”的过程。

直到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我好像没办法说自己在哪一刻真正地成为青绿了。”她的笑容有一丝羞赧。然而,当冷光打在她的身上,低头凝望自己的袖笼在光的折射下变得时青时绿时,她又会觉得,那一刻,“青绿”与自己的生命融为一体。

戏里戏外的拷问

今年10月1日,由舞台原班阵容打造的电影《只此青绿》公映,并以豆瓣8.0的分数成为今年国庆档评分最高的影片。

舞蹈诗剧《只此青绿》以“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七个篇章为纲目。电影以此为蓝本,在原有章节上,新增了“初见、听雨、青绿、苦思”等篇章,讲述了一位现代故宫研究员展卷人走进千年前少年画家王希孟内心世界的故事。

电影“淬墨篇”中,展卷人问希孟:“如果你知道此生只有短暂的18岁,还会为了一幅画而燃尽自己的生命吗?”

对此,电影并没有给出答案。

戏外,主演对自己的拷问也在不断发生——

譬如,“我能演好电影版《只此青绿》吗?”再譬如,“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更想演谁?”

时间线拉回三位主演进组前夜。孟庆旸回忆,当晚她和张翰、谢素豪一起吃了一顿饭,但在这顿饭里大家几乎一句话都没说,气氛有些低迷。

尽管此前她们已经有600场的舞剧表演经验,但茫然和未知从进组那一刻起就萦绕着他们。孟庆旸在和观众交流时坦言主演们“压力很大”,担心自己对影版角色的理解和呈现出现偏差。

事实上,影版改编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挑战。在与观众的互动交流中,几位主演时不时发出“太不容易了”“累到哭”等感慨。与舞台剧相比,拥有丰富视听语言的电影放大了主创团队的内心情感表达,给观众带来更生动的视觉呈现效果,同时也对主创团队的表演方式提出了新的要求。

“比如舞台上偏夸张的表演方式就不太适合荧幕,有时候一滴眼泪胜过千言万语。”王希孟扮演者张翰说。谢素豪也在一旁总结,“我们在拍摄电影的时候,要学会做减法,拿捏好表演的尺度和分寸很重要。”

此外,改编成影版最大的挑战是体力问题。当张翰在台上用夸张的动作表演自己在电影拍摄期间“累到吐”的场景时,台下响起了一阵阵笑声。

与普通影视演员不同,舞剧电影演员需要用肢体讲话。

张翰回忆:“有一天我光‘入画’篇就跳了八遍,一天跳下来脸都白了。当时想要喝口水却直接吐了出来。跳完后我就躺在地上,擦汗、补妆都是其他人帮我完成的,我一点都动不了了。”

孟庆旸也有相似的体验:“舞剧演员在拍摄期间肌肉要一直保持兴奋的状态,即便没有你的戏份也不能松懈,因为要确保下一场戏拍到你的时候立马调动你的肌肉,第一时间释放出所有情绪。”

每位观众都是“展卷人”

广州大剧院活动现场,寇女士带着自己10岁的女儿早早地坐到前排。

除了“三刷”舞台剧版外,今年国庆母女俩也一起看了电影版。“电影版让‘青绿’的故事变得更加完整,色彩展现的层次也更加丰富;但舞剧也有银幕不可替代的优势,例如对称布景的舞台和表演融合得更加自然。”寇女士如此评价。

在豆瓣网上,有高赞网络评论表示,电影版让“古典、唯美、高雅的舞蹈诗剧艺术形式,以两位数的价格和近距离分毫毕现的体验飞入寻常百姓家”;另外一条评论则称,电影的剪辑方式,一定程度上冲散了舞台剧版“视觉上整齐划一的节奏感和中国山水留白的淡雅感”。

无论如何,关于“青绿”的改编仍在延续。今年11月,《只此青绿》交响音乐会将在北京保利剧院首演,演出再度邀请舞蹈诗剧版作曲吕亮、编剧徐珺蕊等回归,以交响乐团搭配民族乐器的精妙融合,绘就“青绿绕梁”的听觉画卷。

尽管没有一句台词,但《只此青绿》生动地展示了何为“无声胜有声”,在人们心里留下不同的“回响”:舞者看到了收放自如,画家看到了虚实相生,传统手艺人看到了工匠精神,地理学家看到了峰峦叠翠。

而在活动当天,在星海音乐学院主修艺术管理的观众小刘告诉记者,她从中看到的,是一种崭新的“艺术营销方式”。

对于“青绿”是如何靠营销打好组合拳、成功出圈的,《只此青绿》出品方之一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景小勇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曾予以揭示:一方面,大胆引进市场资本,联合文旅演艺、院线平台精准定位和规划,采取“以销定产”的模式;另一方面,积极推进文创产品开发IP授权,利用新媒体矩阵进行品牌传播造势,增加网络“声量”和曝光度。

而在一众主演心里,《只此青绿》留下的更多是泪水与感动。第一次看到电影版时,孟庆旸激动到落泪,她觉得,所有的不易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有。谢素豪和张翰在看到展卷人为希孟披衣的片段时,都哭得稀里哗啦。

张翰说:“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在我的心上砸了一个大坑,一个无助又孤单的少年得到了抚慰。”

回望71座城、600场的巡演之路以及电影版的上映,正如谢素豪所言,“每一位观众都是展卷人。”每一场演出或者上映,都是对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的一次深情回望。

那件为天才少年画师送去温暖的“衣衫”,又何尝不是披在每一位戏外的“展卷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