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個揭開蓋子的人：武漢公民記者方斌獲釋，中國全面封存的疫情真相

2020年2月9日被捕以后方斌失联，从公众眼前完全消失。左为声援方斌的抗议活动，右为进行核酸检测的「大白」。 图／法新社

【2023. 5. 3 中国】

我只是一个揭开盖子的人：武汉公民记者方斌获释，中国全面封存的疫情真相

「消失1,176天，『武汉公民』方斌终于释放...」在中国武汉疫情大爆发之初，当地市民方斌透过拍摄影片，实录武汉封城下的疫情惨况，结果在2020年2月9日被警方逮捕后从此下落不明。相隔超过一千日，原本完全失联的方斌突然有了消息，今年4月外流出方斌遭到秘密审判的文件，而后证实在4月30日方斌已平安释放、目前人在武汉。勇敢记录真相的「公民记者」方斌到底发生什么事？在释放之后，早已被中国政府全面「封存」的疫情记忆，还能有多少回顾检视的余地？

方斌原先是在武汉经营汉服店的市民，2019年底 COVID-19 疫情在武汉爆发扩散，方斌在2020年1月开始陆续在YouTube和微信上，发布武汉当地疫情实况的影片。方斌走访各大医院和街头，揭露武汉疫情造成大量死亡、以及真实的封城情况被刻意掩盖等乱象，在官方极力控管讯息的当下，方斌就成为2020年疫情爆发之初，极少数可以让外界得知武汉情况的「公民记者」之一。

当时冒险深入武汉、拍摄影片公开的还有律师陈秋实、前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李泽华、从上海前往武汉的律师张展等人。包括方斌在内，这些人后来接连在2020年的2月后相继被捕——陈秋实在2月6日晚间准备前往方舱医院访问时失联、接着方斌于2月9日在自宅中被武汉警方破门而入当场抓捕，李泽华在2月26日的直播过程中遭警方搜查、而后4月22日公开说自己被强制隔离，此后李泽华下落不明；而张展则是5月14日被抓后移送回上海关押。

方斌在被抓走前所拍摄的最后一段影片里，除了感谢观众对自己的支持外，还说：

「我只是一个揭开了盖子的人，一个普通人，一个蠢人。」

图为武汉2020年1月30日，街上一名老者突然倒下死亡，这个画面后来成为武汉严峻疫情的代表性照片，也是《法新社》的回顾年度摄影照。 图／法新社

位于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 图／路透社

最后方斌留下一段书写的字样：「全民反抗、还政于民」，被捕以后方斌失联，从公众眼前完全消失。这些公民记者相继失踪之后，外界不断有人声援、加上外媒的留意和报导，但在中国政府高压封城的紧绷时刻，始终未能得知更多消息，方斌的家属也迫于当局压力而未敢声张。

方斌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平安？从2020年2月9日、到2023年中国都已经全面解封之时，没有任何消息交代方斌的下落。在2023年4月，Twitter上才又流传一份「中共密件」，主旨写着「关于被告人方斌寻衅滋事案依法处理有关问题的研究意见」、以及一份批准办理的文件，根据文件的记载，方斌被捕之后遭到关押，并且在2021年被武汉市人民法院以「寻衅滋事」为由秘密判刑3年，期间方斌不满判决而上诉，但是都遭到驳回。

最终的裁定书里认为方斌「藉疫情来虚构事实、编造虚假信息、发表不实言论，录制不实视频并在信息网络上散布」，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外流文件的真伪不明，但却是方斌消失3年多以后罕见有新消息出现，而后《自由亚洲电台》亦在4月24日的报导中，透过武汉在地的内情人士消息，间接证实了方斌被判刑的处置。

没有多久，沉寂已久的方斌忽然又再度冒出新闻——外传方斌会在4月30日出狱，并暂时移送往北京居住。包括《自由亚洲电台》、《德国之声》、以及《BBC》等媒体，已证实武汉公民方斌，在2023年4月30日出狱，从被捕到释放已相隔了1,176天。

方斌在被抓走前所拍摄的最后一段影片里，除了感谢观众对自己的支持外，还说：「我只是一个揭开了盖子的人，一个普通人，一个蠢人。」 图／Twitter

2023年4月，Twitter上流传一份「中共密件」，主旨写着「关于被告人方斌寻衅滋事案依法处理有关问题的研究意见」、以及一份批准办理的文件。 图／Twitter

方斌释放后立刻就被送往北京，与在北京居住的儿子相会，但是在不确定什么原因之下，方斌随即又被送回到武汉；《德国之声》的说法是「方斌儿子感到为难，没有让方斌留下」，《自由亚洲电台》掌握的线索是，武汉警方原先打算直接让方斌返回武汉的亲戚家，当局临时决定改送北京，但又被儿子「感到有关单位的压力」而送回武汉。

截至5月3日，已知方斌回到了武汉，且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但具体下落何处、确切的身心状况如何，尚不得而知。《BBC》没有取得方斌家属的联系，不过从内情人士的说法，表示「方斌健康情况良好」，另一方面Twitter社群也有各种传言，怀疑方斌流落街头、或是可能在狱中遭到虐待而身心创伤。

方斌在过去3年多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被关押期间的经历、以及被秘密审判的过程，都没有任何官方的资料可以证实，当事人恐怕也无法对外发表真实心声。

先前同样消失又获释的公民记者陈秋实，是在2021年9月30日无预警现身于「北京格斗狂人」徐晓冬的YouTube直播现场，消失601天后终于可以公开现身，但陈秋实对于那段从武汉消失的日子没有多谈，而是让外界诧异地转型为「慈善格斗家」，以练拳打拳为新的事业。而关押到上海的张展，期间发生绝食抗议的事件，但直到现今仍没有更多消息更新。

2020年初，武汉当地的医院。 图／欧新社

2023年，中国网路社群上就流传了当前中学生的历史课本截图，发现疫情已被「载入史册」。 图／微博

讽刺的是，中国从2022年极端封控造成各地的乱象之后、又有白纸运动的社会冲击，最终突袭宣告从2023年1月8日起全面放开、解除所有封控限制——自此中国政府定调「抗疫胜利」的主旋律，过去防疫种种已成历史。

在2021年武汉封城一周年之际，重启的武汉就不再提起任何疫情期间的悲惨往事，但当初疫情造成多少死亡、封城期间有多少人为问题？种种应该公开的疑问都在政府的强压下消失。方斌亲身经历过的疫情惨况，恐怕也会随风而逝——到2023年，中国网路社群上就流传了当前中学生的历史课本截图，发现疫情已被「载入史册」，在中学课本上如此写着：

中国官方在2020年下半年在武汉设立了抗击疫情的「特展」，以此纪念武汉全体市民与医护人员。 图／欧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