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虔诚敬畏的心传承阿美陶的文化资产-文史工作者Kulas的生命故事

记录阿美陶的制程,是Kulas传承阿美族文化与祖先智慧的方式。(花莲铁道文化园区故事搜录站摄)

如果这一代再不努力传承、记录阿美陶的制作工艺与技法,先民的智慧很可能就会在我们手中逐渐消逝了。我的名字叫Kulas,是花莲县丰滨乡猫公部落的阿美族原住民,阿美族没有文字,通常都以植物、人名、事件或是声音来取名,Kulas是形容用阿美族传统弯刀割稻的声音,有强壮、高大、很会打猎的意思,这也是父母对我的期待。但成年后的我并没有上山打猎,一九九四年才回到故乡成立Alike工作室,组织部落工艺纯熟的年长妇女,包括自己的母亲庄阿妹,用最传统的工具、最虔诚的心境以及最繁复的古法,传承这项消失超过一甲子的阿美陶,让所有的晚辈、汉民族,都有机会重新认识阿美族祖先的文化与智慧。

借由耆老的记忆与手艺 古法重现阿美陶之美

小时候的我,没有看过阿美陶,直到乡土教育兴起、文化传承再度受到重视,直到我回到部落成立工作室,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部落其他平均年龄超过八十岁的祖母级工艺师,凭着童年跟着母亲、祖母制作阿美陶的记忆与印象,慢慢拼凑出完整的制作流程与技术时,我才看见阿美陶散发出来的朴拙之美与祖先的智慧。透过耆老口述、实作,从采土、筛土、练土、制坯、修坯、烧陶、出土到用陶,一点一滴地重新将祖先的智慧与心血结晶用文字、影音记录下来,希望将制作阿美陶的古法传承给下一代。

就地取材、遵循古法以及虔诚敬畏是阿美陶最重要的特色。我母亲至今还记得十几岁时,曾跟着祖母到猫公溪挖陶土,通常要挖到地表下一米五左右的深度取土,采回陶土后筛掉砂石,就开始手捏陶坯,再用木拍、卵石拍打成形,再修饰磨光,阴干两周后就准备烧制。整个制陶的过程都必须以虔诚感恩与敬畏的心态来制作,并在各阶段祭祀神灵(Miftik),时时感谢上天赐给我们这么好的陶土,祈求保佑制陶、烧制成功。

阿美陶烧制时外覆茅草、稻草、米糠成蒙古包的窑形,是现今少见的野烧方式。Kulas提供

烧陶的过程是阿美陶最关键、也是最严肃的时刻,烧陶的前一天要禁欲,烧制过程不可以嘻笑、打闹、打喷嚏,也不能放屁,曾有人在烧陶时打闹、开玩笑,逗得在场其他人不禁跟着大笑,大家还笑得连脸都歪了一边,结果那次烧出来的阿美陶,也全部都歪了一边,大家都惊吓到说不出话来!

记录延续了消逝的技艺,传承了祖先的智慧

阿美陶对我来说,除了是技艺的传承外,更重要的是祖先智慧的传承:从溪畔取回的陶土要用树叶包覆以保湿备用;用茅草、稻草、米糠等可就地取材的资源为燃料烧制陶器。一个看似简单的阿美陶,不但工法繁复,更隐藏阿美族重要的文化与传统。阿美族是母系社会,制作阿美陶大多是女性的工作,她们用一双巧手,将泥巴捏塑成水壶、锅具、饭碗、酒杯、陶瓮等各式各样实用的生活器皿。

早期阿美族女孩会头顶阿美陶水壶,去河边取水向男方示爱。Kulas提供

早年没有自来水,生活用水要用陶壶去村外很远的地方取水,女孩子如果有了爱慕的对象,通常要在凌晨二、三点,天还没亮,鸡啼第一声时,就赶紧顶着阿美陶水壶跑去村外排队取水,还要抢在别家女孩子之前,扛到男生家里,如果取回来的水被男孩的妈妈倒进家中大水缸,就代表男方家长也喜欢这女孩,同意将家中视为宝石般珍贵的男孩入赘到女孩家中;如果男方家长不喜欢这女孩,就会把那辛苦取回的水全泼到地上,女孩若真的很喜欢这男孩,就要吞下泪水再重新挑水,直到男方愿意将水倒入水缸。不过结婚之后,男女的地位就大不相同了,男生变成没有声音、没有地位、没有权力,更没有薪水的长工,勤奋地为家庭付出一切。

目前Alike工作室所制作与展示的阿美陶都是非卖的商品,我们只想将阿美族最好的东西,介绍给所有朋友,透过阿美陶作为时光隧道,我们更能深刻的体会到祖先的智慧与文化,虽然物质的生活是平淡与刻苦的,但是心灵却是充实与满足的。

About阿美陶

目前台湾各族群中,仅存阿美族与雅美族二族群仍传承古法制陶。阿美族依循传统技法所制作的阿美陶,采用现在几乎看不到的「野烧」方式(无窑体设备)烧制,族人于祖灵托梦指定地点,整地舖上茅草为底、上舖芒杆、小树枝,再放上陶瓮,再复上茅草、稻草、米糠成蒙古包窑形。点火前要祭拜祖灵,驱赶恶灵(Palafoay),烧制过程需三天两夜,守窑者必须全程监控火势,待冷却后出土。

刚出土的阿美陶。Kulas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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