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过去

师父不断袖

白禹立即施针,迅速为玉术止住血,脉象依旧无法稳定。

玉术将头扭到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再多的疼痛她都不在乎了。白禹坐在床边,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温暖不了她。

这个姿势静默地将近持续到凌晨,玉术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我想回家。”她连师父都叫不住口,事情到了这地步,离开是最好的方式。

白禹握着她的手有些发颤,“现在就走吗?养好身体……我再送你回去。”

玉术摇头。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那熟悉的面颊,被玉术偏头迅速躲过,他的手在空中猛然一震,停顿片刻,又放下去将她散落的发丝轻轻撩开,“玉术,能不能别走?”语气里,已经透着满满的哀求,玉术却还是摇头。

“我累了,想好好睡会儿,你先出去吧。”她闭上眼睛,苍白的脸静默之下竟然没有了一丝生机。往常她入睡时,翘长的睫毛总会轻轻抖动,这一刻,寂静得仿佛凝固。

窗外终于透进第一丝黎明的光亮,院子里那棵高大的老槐树婆娑着身姿,偶尔晃下几滴晨水。紫堇换上雪白的流苏长裙,依旧掩盖不了眼里的疲色,泪痣下带有一道辛红的伤痕。刚打开门,便看到瘫坐在玉术门外的白禹,一条腿半支起,双目失神地不知望着何方。

“禹哥哥……”她依旧这么唤着他,好久以后他才转过头来,眸子里尽是陌生。如果不是他和白禹容貌实在太像,紫堇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

“禹哥哥”,她再一次叫他,想要唤醒他的神智,白禹却将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玉术睡了。”

紫堇看出不对劲,上前几步蹲下身来,将他扶住,“玉术怎么了?”

白禹往后看去,一直发愣地盯着玉术紧闭的门,“我们不要吵醒她,醒来她就会走了,她要走了……”虽然他的眼睛避开了紫堇的目光,可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噙着的泪花。

紫堇满心凄凉,“她要走,是因为我么?呵呵。”

“不是你,是我,是我打了她,孩子……”他已经无法用正常的语速说话,声音也一直压低,整个人都处于无比压抑的状态,“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在自言自语。

紫堇将白禹抱住,“不会的,她舍不得离开。禹哥哥,要是我也走了,你也会伤心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白禹显然不在状态,“她舍得,要是孩子没保住,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理我,我拿什么来留她。”

紫堇抬起他的脸,盯着他的泛着血丝的眼睛问:“我是谁,禹哥哥,你还认识我吗?”

白禹直视着她的眼眸,想要努力看清,视线反而越来越模糊,最终茫然一片。

紫堇收起左手的药瓶,将昏迷的白禹送回房里,为他盖上平整的锦被。

秋日的早晨还是很凉快的,紫堇拢了拢衣襟,看着已经醒来的玉术。

“我知道你不会想再看到我,有些话我说完就走,你不必开口。”她翻开左衣袖,露出淤青一片的手臂,“昨晚我被一群流氓侮辱,或许,这就是报应,是我想要害你的报应。我已经不干不净了,却还能看到禹哥哥为我杀人,你说,现在的我该是什么心情?”

玉术终于翻过身来看着她,仿佛在验证这话的真实性。紫堇凄凉无奈地对她笑着,“或许你不知道,禹哥哥这么好的人在你身边,却总要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你又有什么好的呢?不过就是被所有人保护得太好,没有受过这个世界的腐蚀而已。”她看着玉术抿嘴,不期然地蹦出下一句话,“你知不知道,禹哥哥以前杀过很多人?”

她成功地在玉术脸上看到了惊愕,可她越是表现得无知,紫堇的心痛便会加剧一分,果然,白禹展现给她的,是一个最为美好纯净的世界。

“禹哥哥不叫白禹,只是小时候有过小禹的小名,他的真名是白陆。我们自小就认识,那时总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做一切和别人不一样的事。对了,他还有个很可爱的妹妹,却在五年前死在了一场大火中,同时去世的,还有他的爹娘。”说到这里,紫堇微微停顿了下,神思飘忽出很远,“爹爹那时是父母官,为了白家翻案,遭奸人联手打压,被毒死在牢房,娘亲也在一夜间不知所踪。白家出事那晚,禹哥哥就在我家,爹爹答应为白家翻案,却也要禹哥哥答应与我成亲,照顾我一辈子。想来那时他便是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

她的声音已哽塞,眸子里却透着怒火,“爹爹死后,十六岁的禹哥哥仗着一身好功夫,混入仇家,下毒杀死了他们一家大小十八口人。那时他的心便已经硬到极点,可笑的是,遇见你之后,他居然会开始后悔自己杀过那些人。终于,昨天我又亲眼看见他使银针的功夫。”紫堇用手指着太阳穴,“就是从这里,射入脑后,那么细软的针,连个针头都看不见,你说说,那功夫该有多好?”她笑了,笑出了眼泪,“是我太偏执,终于看到他能为我杀人,却赔上了自己的清白……”

当眼角的泪滑过那颗泪痣时,玉术终于看清这张脸是多么妖娆动人,她死死抵住牙关,默不作声,左手却在不声不响间抚在小腹处。

“我从小便喜欢他,那时爹爹总会笑我长大是不是非他不嫁。可是,真正在得知爹爹离去的消息时,我怨恨过禹哥哥,如果不是他,不是白家,我依然还有一个幸福的家。那晚,禹哥哥背着我翻了两座大山,他给我唱歌,帮我抓兔子,他说,紫堇你别怕,以后都会有我陪着你。我将它看为一辈子的承诺,虽然他从未直接说过要娶我。”

“玉术,你真的要走吗?他为了你,能背弃对我爹爹的承诺,你还要离开?”

玉术的眼里有什么在闪动,迟疑片刻后,认真地点下头,“对不起你的不仅只有禹哥哥,还有我,我不要让他一个人背负太多。紫堇,对不起,这些以前我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离开就是为他好?你刚刚怎么不走出门去看看,他一个人在你门外坐着哭,他居然在哭!白家遇难的时候,除了一个月不说话,他都未曾掉过半滴眼泪,你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里,看见他有为什么事伤过吗?”

玉术的眼泪也跟着掉落下来,双手紧抓着床单,“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怎么,你嫌弃他了?那为什么你不早些离开?”紫堇抓住玉术的手,想要将她带下床,“你去看看,若不是我用药将他迷晕,他根本不会睡觉,如果你走了,难不成要我每天都用迷药?”

玉术想要甩开她的手,全身使了些力气,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身下依稀流淌出湿热的**。玉术咬着牙说:“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她见紫堇没有动静,声音加大几分:“出去啊,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

紫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前的女人真能绝情至此,“玉术,以后你要走便早些走,我不会再拦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术将手伸进被窝,再次伸出时,手指一片鲜红,她缓缓地伏在床边,“我若不走,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