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梅

师父不断袖

待到药力消退,白禹清醒后,第一时间赶去看玉术的状况,房里却已空然一片。紫堇煮了安神茶从厨房出来,发现白禹已经不在床上,直接来到玉术房中找人,所看见的是白禹像个小孩子一般呆坐在玉术空旷的床边,望着门外不声不响。

“她,真的走了?”紫堇有些不敢相信。

“我回望福村去找她。”恍惚的目光里,有了一丝坚定。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去望福村,上次你去找,不也找空了么?”紫堇一手端着宁神茶,一手里紧紧拽着极小张牛皮纸。

白禹转眸,“这次不同,她有孕在身。”说完便要起身向外走。

“禹哥哥”,白禹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紧了紧喉咙,“现在你还不能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终于,那张牛皮纸探出头来,她轻轻将手递出,“那边来了消息。”

白禹接过泛黄的小片牛皮纸,双手紧握,辨不出神色。

当北风呼啸着扫过时,秋季渐渐隐去,转眼便入了冬。玉术的肚子终于不再平坦,四个月的身孕还不是很明显,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微微发福一般,邻居家见了就轻笑:“你家姑娘在外头受苦成那样,回了自己家不到两月,就能把肚子吃胖了。”

玉术弯腰在家门前捡着落在地上的红橘子,一个个地如同胖娃娃般红得鲜艳娇嫩。听见邻居的话,抿嘴而笑,小手悄悄抚过肚皮,隔着肚皮她能感觉到里面的生命在她体内生根发芽着。当初若不是她自己第一次将针认真施在自己身上,这孩子也许现在就不再陪着她了,那次,她赌赢了,至今仍能记得当时的手抖动得多厉害。

她挑出几个大红橘递给邻居,自己顺手拿起个拳头大小的,剥开那层光鲜亮丽的红袍,里面就是十几个抱成一团的嫩黄身体了,取下一瓣送入口中,橘子虽甜,却也凉入心脾,她微微皱眉,不再吃下去。

玉术哥哥一手提着两只山里打来的野鸡,一手挂着两棵半人高的小树苗,冬天里竟然还挂着叶子。“这么冷的天,吃橘子怎么也不知道放到火边热一下。”他盯着玉术手里一筐的红橘和那个被剥开的橘瓣。随手将树苗递到她手中,自己则接过那框橘子,“这是在山里挖来的梅树,你能把它种活的话,过阵子还能看见梅花。橘子我放屋里去暖着,你要吃便叫我一声。”又提了几下手里的山鸡,“这个留给你炖着吃。”

玉术眯眼笑着看着哥哥,不停地点头,他进门时特意回头,“外头冷,早点进屋来。”

她捧起双手向着嘴边,重重呵了几口暖气,交叠着轻轻摩擦起来。雪花就在这时不期然地降临,一瓣,两瓣,三瓣……越来越多,轻轻飘落在地上,飘过她眼前,落到她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玉术抬头望着红彤彤的天空,凝视着漫天洁白的飞雪,水滴朦胧了双眼,顺着眼角滑下。

就到冬天了,离开他原来已经有这么长时间。

玉术进屋时,身上附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娘亲坐在床边,爹爹蹲在地上,握着她的脚泡在热水里,双手揉搓着。玉术回来时才知道,离开的这些年里,娘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在爹爹总能细心照顾着,也无半句怨言。他们期盼着哥哥能早日娶老婆,玉术能平安归家,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爹,娘。”玉术朝屋里轻唤了声,“哥哥呢?”

娘亲削瘦的脸上微微泛起光亮,她笑着探头看向玉术,“在柴房给你炖鸡汤呢。”

“老婆子,别乱动,水都溅裤子上了。”

玉术听着,眼眶再次湿润,以前的冬天,师父也总会熬上一大桶的药水给她泡澡驱寒,现在有了孩子,似乎不用泡澡,她也没往年那般怕寒。

哥哥将鸡汤端给她,香味浓厚,他看着玉术的肚子不觉叹息,“玉术,你说的那男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来陪你?”

玉术喝下最后一口时呛着了,咳得双眼泛红,连眼泪都出来了,她的指关节泛白,捏着那只鸡汤碗,“他还在忙生意,忙完就会来了吧。”起初,她便是这么和家里人说的。

“究竟是生意重要还是你和孩子更重要?”哥哥有些气不过,“这样的男人除了能给你钱,还能为你做什么?”

“没有钱,他就养不活我们。”玉术的眼泪掉得更凶,就是不肯哭出声。

“过了这个冬天,他要是再不来,我便再也不准他进这个门!”

结果,冬天真的步步离去,他仍旧没有来。

屋外的那几棵梅树当真被玉术栽活了,枝头上开出三两朵红梅来,煞是好看。

奇怪的是,春季伊始,柳枝吐出新芽时,那原本该是枯萎的红梅树上,长出两朵绿梅来。而且,这绿梅花期惊人地长,已经开出半月有余,依旧娇艳如初,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大家纷纷议论这是不祥之兆,一致认为应该砍去这几棵怪异的梅树,玉术却坚持不肯。后来村里经过一个自称是算命的人,闻讯来到玉术家门前特意看这绿梅,看完之后连叹,这乃少见的天降祥瑞。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提砍去这树的话。

玉术憨笑,算命先生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她倒不在乎,能救这树便是件高兴的事儿。

孩子快七个月了,玉术的肚子已经大的如球,再也瞒不过邻居们,便只能大方承认自己已经嫁过人了。

春天的阳光大好,玉术整个冬天都没能出去活动,现在肚子大了,更不能随意外出。哥哥怕她在家憋得慌,外出做农活时也会经常带上她,把她放到田埂上歇息。

玉术翘着脚丫在田埂上晃悠,悠闲地哼着小曲儿,四处张望着埋头插秧的村民,时不时给大家送水,大家怕累着她,也就很少和她讨水喝。

玉术家有三块池塘连在一起,被哥哥挖通成了一块鱼塘,里面放入了许多鱼苗,而那鱼塘里前几天刚好放了新水进去。哥哥插秧之余抬头扫视了下鱼塘,突然惊呼了句:“姑娘危险!”

玉术赶忙回头,那塘边站了位白衣女子,那衣服白得刺痛了玉术的双眼,她站的位置,正是下雨时塌过的泥地,那块狭窄的地还来不及修补,此刻却站了人在上面,而且,那姑娘似乎还在上面歪歪斜斜地走着,玩的不亦乐乎。玉术知道那水有多深,立即爬起跟着站了起来。

“瑶儿!”玉术靠近那姑娘时,侧面却传来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瑶儿,你快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