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历险记

在天灾的面前,强大的美国一样束手无策。(九里安西王提供)

中文常用「冰天雪地」形容寒冬,其实「冰天」往往比「雪地」更可怕,它们的形成原因和后果也不太一样。

因为工作的关系,1989年迁到华府都会区,一个位于马里兰州的卫星小镇,此地位于美国东岸中间偏北的位置,纬度大约与北京相当,虽然四季分明,但受地形的影响又靠近海边,冬天的气候常常很疯狂难以预测,某些年整个冬季无雪,有些年却一场场暴雪接连不断,但最危险的还是偶而会下冰雨。

当冬天北方的冷气团向南发展,受到西北方阿帕拉契山的阻挡,吹到南方上来的暖空气上方,冷暖气流对滞成了冰雨制造机。落下的冰雨碰到任何东西如房子、汽车、树叶、或地面,就会在表面结一层冰,冰面上几乎没有摩擦力,在冰上比雪地上开车更滑更易出车祸,更多人在冰上摔跤而骨折,被冰压弯的大树常会压断电线而造成停电。

1999年,妻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有一段时间每天搭捷运上下班,我在六点开车到捷运站接她回家。那年刚入冬的一天,气象预报只说傍晚可能会下雨,所有的政府机关和公司行号仍照常上下班。可是当天相当冷,不到四点就开始起雾,并下起毛毛冰雨。

冬天晚上五点左右天就黑了,当我到达捷运站的停车场时,发现平日亮晃晃的捷运站,竟然一个路灯都不亮,冰雨雾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车中的收音机传来,由于下着没有预期的冰雨造成大区域停电,捷运公司宣布只运行在地下的路线,乘客必须下车转乘接驳公车,转往郊区在地面上的一些站。我停在每天固定的停车位上,黑暗中偶而看到一堆乌鸦鸦的黑影走进停车场,应该是从接驳公车下来的人群。

当时手机尚未普遍,我们没有手机无法联络,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车中等待,祷告她会随机应变平安回来。等了将近一个钟头,听到黑暗中有人敲车门,我放下悬在胸口的大石头,妻竟带着一点笑意的神情上了车。

因为华府的冬天常会冰天雪地,当时我们刚买了一辆不易打滑的四轮驱动休旅车代步,主要干道有政府派出的洒盐车洒盐融冰,所以不会太危险,但在没洒盐的社区道路仍然很滑,我们有惊无险地回到家。

一路上,坐在一旁的妻讲诉着刚刚发生的冰天历险记。

那天她一上捷运就遇到一位合唱团的老朋友,于是两个女生用中文聊天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外面世界的变化。她们搭乘的红线开到地下的最后一站就停了下来,车内灯光一闪一闪,广播中传来:「由于下冰又停电,不能继续前行,所有乘客必须下车出站,搭乘接驳公车前往后面的五个站。」在只有少数紧急照明灯仍然亮着的捷运站里,两个人跟着人群走上三四层楼高停止运行的电梯,又在完全陌生的公车站中,冰雨中随着人群摸黑挤上一辆接驳公车,郊区的每站距离比较远,漆黑中一路缓缓地开,总算在广播中听到她熟悉的站名。

下车后,立刻看到我的车亮着小灯在老地方等候。尽管妻也意识到「冰天」的危险,但一路有人作伴,不但没有惊慌,神秘的笑意像是一种探险归来的快感。

我可不希望未来再发生失联的情况,那天之后,我们各买了一支手机。

现代的气象科学越来越进步,往往在冬天大雪要来的前五六天就开始预报,然而这么多年来,我发现一个现象,每年第一场冷峰面来袭时间抓得很准,但可能初冬还不够冷,温度徘徊在冰点上下,到底会下雨、下冰、或是下雪,似乎很难抓得准。

就在写此文的前一个星期天夜里,气象预报强调冷气团不够冷,只会带来一整夜的雨,结果过了半夜变成了突如其来的第一场冰和雪,隔天的上班时间发生无数的车祸,造成大华府一带的交通网全部打结。在天灾的面前,强大的美国一样束手无策。如今的地球又有温室效应,极端气候更增加预报的困难度,我们只能自求多福。

不过新冠疫情之后,因祸得福加上工作性质,在家上网远端工作成了常态,如今只要天气不好,无论「冰天」或「雪地」,我都可以明正言顺地窝在家上网上班。望着窗外晶莹剔透的冰晶世界,心中唱起「Let It Go」,「冰天雪地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