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英文、信天主教 菲移民更易融入西方社会

在台湾工作的菲律宾劳工。(本报资料照)

现代菲律宾的诞生:一片片拼图组成的国家(时报文化)

辛勤工作的海外劳工大军,凸显出个人为了养家而做出的牺牲;不过,从金钱的角度来看,已经成功永久定居于富裕国家的人汇回来的钱,重要性绝不亚于移工。其中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移民美国的菲律宾人─二○一八年,美国约有两百万出生于菲律宾的居民,而这个数字在一九八○年只有四分之一。多年来,菲律宾裔都是第四大移民族群,仅次于墨西哥、中国与印度。二○一八年,初到移民总数达到四万七千三百人。加上美国本土出生者之后,菲律宾社群人数已超过四百万,集中在加州,尤其是旧金山湾区与圣荷西,甚至构成当地百分之三点五的人口。以人口比例而言,占比最高的是檀香山菲裔社群,占百分之八,是一九三○年代农工的遗绪。

菲裔移民社群家户收入(二○一八年为九万三千美元)远高于美国平均,在学术成就、专业人士与矽谷菁英人数方面则不如加州其他主要亚裔社群,但高于西裔、非裔与其他移民。菲裔社群人数虽多,能见度却相当低。外界很少把菲律宾人当亚洲人,菲律宾人自己也不这么认为,更别说华裔与韩裔乃至于整个社会了。从西班牙语流传下来的姓名,让人们很难分别菲律宾裔与西裔,而菲律宾作为曾经的西班牙殖民地,天主教与其他文化面向也是跟西裔共享的。菲律宾裔跟「筷子社会」的亚裔没有共鸣,后者也不觉得他们是道地的亚裔。他们的深肤色对于偏好白皮肤的东北亚社会来说也是个问题。菲律宾裔偏好住在族群多元的地区,也更有可能跟族群团体之外的人结婚。假以时日,他们跟菲律宾的关系,乃至于侨汇的意愿都将趋淡。不过,只要继续接纳每年大量的新移民,美国菲裔社群仍将是侨汇最大的来源。

近年来的第二大永久移居国是加拿大,虽然起步较晚,但在二○一九年时当地菲律宾裔社群已成长至约一百万人。

另外有几千人在欧洲国家、日本与韩国得到永久居留权;截至二○一九年的十年间,这部分的总人数达到十万人。对一个人口年成长约一百三十万的国家来说,这只是小数字。从各个方面来看,菲裔移民就和海外劳工同胞一样,赋予菲律宾一种国际认同;菲律宾人不像印尼的马来邻居,对后者来说,只有小部分人以永久移民为目标。然而,这也引发两个大哉问。人们之所以移民,是否泰半肇因前后数届政府未能在本国提供够多的发展机会?还是说,这就像欧洲人曾经涌向美国,是自由的个人迁往富庶之地的天性?

很多在专业领域、学术界或媒体圈出人头地的人,本来不见得打算移民,却在被海外职位吸引之后,发现国内的机会和薪资不足以吸引自己回国,结果还是移民了。菲律宾之所以流失大量优秀人才,部分跟熟悉英语和西方文化有关,但也是因为国内经济成展缓慢,而裙带关系对国内的就业机会影响极大,造成社会障碍。这些难处恐怕不亚于新移民到异地面临的问题。

为了促进菲律宾人海外就业,并保障他们免于剥削与人口贩卖,菲律宾政府成立层层的部会,并引以为豪。各种部会的成效混在一起。菲律宾海外就业署负责职业介绍所执照的审核发放,以确保这些代办单位正派经营,不会收费过高。此外,菲律宾海外就业署也提供就业机会资讯,以及与重要雇主之间的联系,像是中东国家的卫生部会。菲律宾海外就业署设有黑名单,能禁止海外劳工前往名单上的国家,作为保障劳工的手段,但这个权力有时也引发争议,因为限制了劳工的选择自由。

不过,禁雇令有时也能发挥改善劳工待遇的效果。二○一八年,一名家务帮佣在科威特遭强暴杀害,杜特蒂在盛怒下禁止与科威特签订新劳动契约,唯有科威特当局同意劳工保有其护照、使用自己的手机,且不会被迫更换雇主,才会解除禁令。菲律宾在海外有大约四十个劳权专员职务,声望不一,而且若是这些专员太过积极,恐怕会引发代办机构不满,而这些机构对菲律宾海外就业署官员是有影响力的。

管制国人能否按己意出境工作的做法,成了贪腐的来源,同时也有违菲律宾人本应享有的自由。菲律宾本国业者与雇佣国业者彼此勾结,导致代办费往往高于规定的上限,因此海外劳工难免得跟雇佣国的放款人借款。海外劳工人在异国也很难自己组织起来。法律、劳动条件、短期契约,加上缺乏集会场所,一个个都是难关。话虽如此,菲律宾人当中有时候会出能言善道的代言人,且至少根据在对香港的研究,菲人遭到虐待的情况比他国外籍劳工少。本国媒体对于虐待议题非常关注,劳权专员也不敢大意。

由于雇佣代办单位数量很多,要查明劳工虐待问题,菲律宾海外就业署面对的是一场无止境的战争。例如二○一九年上半年,就有二十一家外国代办与十九家本国代办禁了黑名单。然而,菲律宾海外就业署本身也有贪腐问题,这也难怪,毕竟海外劳工若没有菲律宾海外就业署发放的海外就业证明,就无法出国工作。长期出国与离散议题则是由海外菲律宾人委员会处理。委员会将侨民登记造册,旨在让海外年轻世代与菲律宾语言、文化保持接触,同时与菲律宾侨民学校合作(这些学校采用本国的课纲),但多数菲律宾人靠的是自己,而不是政府的援助。

至于永久移居者,他们融入新国家职场相对容易,也就不会发展强健的社群组织。比方说在加州,菲律宾裔人数只比华裔少一些,但能见度却低很多。他们自己成立的组织,多半是以省级等地方认同为基础,而不是「菲律宾人」的概念为底。此外,许多菲律宾人不愿意被人家当成亚裔─至少以美国来说,他们往往被人当成华裔、韩裔或日裔─这也让菲裔的自我认同问题变得更加复杂。文化上,因为教会与语言的关系,许多菲裔觉得自己更接近拉丁裔或南岛族裔。大多数前往英语系国家的永久移民对本国还是有重大影响力,维系了西班牙与美国过去三百五十年统治留下的往来联系与文化亲近性。尽管有黎刹的遗绪与马嘉柏皋的「马菲印度」倡议,菲裔对于和印尼、马来西亚等马来邻国语言、文化共同纽带的意识其实不深。

总之,除去一些最优秀进取的人才之外,菲律宾劳工与迁徙造成的全球性影响,尚未为菲律宾本国带来彻底的变化。其实,留在本国发展的中产阶级对于自己仰赖回汇的事实恐怕并不愉快,认为用国家的钱受教育却出国工作的人实在不知感恩。不过,本国与海外之间的人口推拉使然,菲律宾人迁徙的年代还远没有要结束。这个广大社群的存在,最终能否对本国的社会与政局的进化带来重要的影响?这一点仍有待观察。(二之二;摘自《现代菲律宾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