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新时代》我被公司裁员了

亚马逊今年封杀大量中国卖家。图/美联社

事发突然,就在六月中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要闷头好好干,争取九月份升职加薪的「奋斗逼」的美好憧憬中。谁料想一周之后,公司最大的亚马逊品牌被封了,销售流水直接少掉二分之一,还被冻结了价值一亿多美金的货在亚马逊仓库,公司损失惨重,被封的原因也很站不住脚,颇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深圳很多同行大卖都被亚马逊制裁了,紧接下来便是各种大裁员,与应届生解除劳动协议等新闻,上了微博和今日头条。而我所在的公司,在被封一周后,从九百多人骤然裁员至三百多人,从六月中出事,到六月三十日我们一群人声势浩荡地在会议室里等赔偿金,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我虽然格局小,平日里只关心生存相关的柴米油盐的东西,但这次事件也让我看到了国际关系是如何渗透并一点一滴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美国通过专利法律等一系列的软的硬的手段,不遗余力地打击中国产业升级,把中国人摁死在低端制造业上,中国制造一有点起色,美国便联合欧洲兄弟把中国卖家的道路掐断,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中国人才把日子过得这么辛苦。

这次我经历的大裁员事件便是国际政策反映在小民身上的切肤之痛。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同事一个个被裁,我虽然无牵无挂来去自由,但其中不乏有小孩有房贷老婆在家带娃不工作的,他们很珍视这份工作。如此毫无征兆地情况下,没有了收入来源,基本是今天通知明天走人的节奏。那天早上我还发微博戏谑说,「公司大裁员,市场部裁1/2,眼看着朝夕相对的同事,被HR点名,温柔地抚摸过肩膀后带去谈话,邻座惊若寒蝉,因为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我坐在电脑桌前仿佛置身集中营。」

发这条微博的时候,我是被通知留下来的人,没想到就像电影《希特勒的名单》 一样,虽然你是被选中的幸存者,但是不到胜利的曙光出现之前,剧情随时有可能反转——昨天说只裁二分之一,今天整个市场部直接没了,连位高权重的CMO都难逃一劫。

我的人生经历过很多次道别,毕业,辞职,分手,亲人离世,原本要好的朋友形同陌路,但这些都是可预测性的,早在它到来之前,我就已经预感到了结局。但这次被裁员,我们整组人被端掉,四个人在同一天提交离职单,是非常令我仓皇失措的。完全没有防备。虽然我老是吐槽公司流程不合理,吐槽被同事的消极怠工和趾高气扬气死,但总体而言,我在这里的三个月是开心且满足的。公司氛围很轻松,双休不加班,给的薪酬不低,有饿了么免费晚餐,同事卧虎藏龙,产品部和市场部基本是人均硕士人均海龟了。一下子失去了这份工作,关系极好的五人帮原地解散,让人忍不住要为它唱一首挽歌。虽然后面我也不担心会找不到收入相当的工作,但不一定有现在的团队氛围和干活轻松。

有句老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与往常毕业季快分别时,不熟的同学之间那种一如既往的姿态高冷不同,这次职场中的集体裁员,反倒让我们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团结感,一天加了十几个微信,公开摸鱼,聚众唠嗑,开始互相了解工作之外我们作为人的一面,这才发现同事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对接做社媒运营的妹子是个ABC,在国内读到小学便去了澳洲,毕业后才回国,我讶异于她在做部门演讲时的声势洪亮,仪态大方,以及日常穿搭的超强时尚感。

对接的产品经理是从Google跳槽过来的,一路待的公司都是超大型外企,我们都疑惑他怎么想不开来我们公司,他跟我分析说外企的核心技术都在国外,国内员工能接触到的都是边角料,年轻时会和我们一样图虚名,年过三十之后只想去个能主导一切的地方发挥拳脚;

对接做海外直播的妹子原来在法国工作,也是时尚的一批,和我们站在一起简直像毯星范冰冰去希望小学做公益。讲英式英语发音很酥,私底下在运营自己的视频号,法式穿搭惊艳至极,看到她我便想起一部电影的名字《风月俏佳人》。

其他生命经历丰富的人还有很多,平常工作完全不知道他们撕下工具人的外表居然如此有趣,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和他们交朋友,我们就匆匆分别了,再次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目前已经回家一周了,在家甚是惬意,有时心血来潮,想把所有我之前认识的人全部拉黑,微博豆瓣知乎也不更了,开始与世隔绝的独居生活。我在深圳认识了很多与我不同世界的人,我开始深信惠姐前天对我说的那句话,「不存在没有烦恼的人生,只是看选择哪一种烦恼」。

广州两套房的朋友天天跟我吐槽身世悲惨,因为知道吃的是时代红利,不会再有钱买新的房子了;发小上个月刚全款在杭州买房,我也没觉得她有多快乐,面临着无法认识新的高层次的男友却也再也看不上现男友的窘境。我感谢那些萍水相逢的非富即贵的人,他们越来越让我深信,「有钱人的快乐你想像不到」最多只是失意时的自我戏谑而已,实际上人内心的充盈程度,对人生的满足度、幸福度和掌控感,更多取决于认知层面,而非物质资产。

而且我们的生命也终将万劫不复地逝去,虽然我们能知无限,追求永恒,但作为有限的生物,人是必死的,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十八岁至四十五岁最旺盛的短暂的生命,实现自我价值的重塑,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思考的问题。倘若被生存的焦虑俘虏,时时想着生命的虚无,生存的苦大仇深,世俗欲望的事与愿违,那岂能活下去。

我的妈妈是思想非常开明的人,她会宁愿我不结婚,而不是凑合和并非一生伴侣的人过。而当我在见到更大的世界后,也能无憾地在某一个年纪回到老家,过低物质的生活,在老家有自己的房子,一个书屋,一台投影仪,就够了,那便是我的瓦尔登湖。我本来唯一的担忧是觉得我在老家找不到志同道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仔细想一想,在深圳似乎也没有真正意义上与我心有戚戚然的人(连前男友都远远不算),他们更多只是衣着更光鲜罢了,拥有更多被消费主义堆积出来的中产阶级标签,论灵魂深度,其实没有谁高过谁,越是认识到条件优越的人,越是参加各种读书会摄影展文青社交活动,我越是这么想。

孤独是我唯一的路,接受这个设定,用我短暂的生命去思考孤独,死亡,自由与爱的问题。七月的计划是在老家思考清楚自己的归宿问题,未来的谋生之道,带妈妈和放暑假的表妹去北京和西安玩。(世故的少女/广东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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