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贸易版图大变局
据海关总署数据,2022年中国出口值同比增加7%,规模达到创纪录的3.59万亿美元。不过,全年出口走势先扬后抑、斜率陡峭,同比增速降幅达35个百分点。12月出口延续跌势,同比下降9.9%,较上月扩大1.2个百分点。
伴随着欧美经济体进入技术性衰退周期,全球贸易正在加速驶进寒冬,亚洲经济体出口骤降。不过,更严峻的挑战并非贸易“寒冬”,而是贸易格局正在剧变。前者属于周期性困难,后者是根本性、长期性挑战。
新冠疫情大流行引发全球供应链危机,俄乌战争触发全球能源供应链断裂和重组,这两大风险事件引致全球各国政府高度关切供应链安全。在“发展与安全”的全球新主旋律下,欧美政府正在激进去俄油气和加速去东亚商品化,推动基于供应商多样化(diversification of suppliers)、在地化(Reshoring)、近岸(Nearshoring)和友岸生产(Friend-shoring)的全球产业链重组。
2022年全球贸易数据显示,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正在增强,另一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条件加速恶化、甚至脱钩断链,全球贸易版图正在发生大变局。
本文分析全球贸易格局演变的成因、特征与趋势。
本文逻辑
一、全球贸易寒冬
二、贸易版图剧变
三、中国贸易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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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全球贸易寒冬
12月,按美元计价,中国进出口总值5341.4亿美元,同比下降8.9%。其中,出口3060.8亿美元,同比下降9.9%;进口2280.7亿美元,同比下降7.5%;贸易顺差780.1亿美元。
出口方面,机电产品是出口最大拖累项。机电产品出口同比下降12.9%,低于上月1.2个百分点,远低于全年平均增速2.5%,拖累当月出口增速近7个百分点。
除了汽车和船舶外,其它机电产品同比增速明显回落。其中,船舶出口同比和环比均保持强劲增长。汽车同比增长90.7%,高于全年平均增速的82.2%。不过,汽车出口金额58亿美元,较上月大幅下滑18亿元美元。手机、家用电器、音视频设备及其零件、自动数据处理设备及其零部件同比增速下滑幅度均超过20%。集成电路的出口金额较上月增长,但同比增速大幅下滑,对当月出口增速拖累达4个百分点。
劳动密集型产品也是拖累项,拖累当月出口0.8个百分点。其中,服装、玩具出口同比均下降10%,纺织品出口同比下降22%,远低于劳动密集型产品全年出口同比增速的8.9%。
还需要关注的是,高新技术产品出口金额较上月增加了30多亿美元,但较去年同期下降25.8%。
按出口目的地来看,除了东盟对当月出口贡献为正值,其它经济体均为拖累项。12月中国对东盟出口同比增长7.5%;对美国出口大幅下滑19.5%,较上月收窄5.9个百分点,对欧盟出口大跌17.5%,较上月扩大6.9个百分点;对日本出口下跌3.3%,较上月收窄2.3个百分点。从绝对值来看,对美国、东盟、韩国的出口金额较上月均有所增加,但对欧盟、日本的出口金额下降。
从2022年四季度开始,全球贸易步入寒冬,亚洲经济体出口快速下降。贸易寒冬的主要原因是欧美经济体出现技术性衰退。12月份摩根大通全球综合PMI、全球制造业PMI指数录得48.2%、48.6%,分别较11月份提高0.2和回落0.2个百分点,分别连续5个月和4个月低于临界值。
尽管12月份美国非农数据显示就业市场依然保持稳定、强劲,但是Markit制造业PMI在10月份跌破荣枯线;尽管欧洲制造业PMI出现小幅回升(47.8%,较前值上升0.7个百分点),但是该指数已连续6个月低于荣枯线。
欧美制造业PMI与亚洲经济体出口增速高度相关。美国两项制造业PMI数据均显示经济接近深度衰退与金融风险的边缘。
美国12月供应链管理协会(ISM)PMI录得48.4,较上个月下滑了0.6个百分点,略低于市场预期。需要注意的是,自2000年以来,该PMI指数一共四次跌至和跌破48%,四次均爆发金融危机或经济快速衰退,分别是2000年互联网泡沫危机、2003年经济衰退(失业率上升到6.3%)、2008年金融危机和2020年新冠疫情危机。如今,制造业PMI再度逼近48%,ISM制造业新订单从峰值的61.7下降到45.2,仅次于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危机期间。
另一个PMI指数反映了同样的趋势。美国Markit制造业PMI在2022年10月份首次跌破荣枯线,到12月降至46.20%。如果剔除2020年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间,这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低水平。
美国费城联储制造业指数连续四个月下降,在2022年11月降至-19.4%、12月为-13.8%。自2000年以来,该指数三次跌破-20%,三次均出现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
另外,最近一年,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崩溃式下跌,近期再度跌破1000;世界集装箱综合指数已连续43周下跌,全球航运信心指数低迷。
可见,亚洲经济体的出口还未到最艰难时期、尚未越过拐点。不过,对中国来说,更艰难的挑战并非贸易“寒冬”,而是贸易格局正在发生不确定性的变化。前者属于周期性困难,后者是根本性、长期性挑战。
在全球贸易寒冬之下,政治力量大力改变贸易格局对一些国家来说可谓雪上加霜,进一步削减其贸易份额、冲击战略性产业和恶化两国贸易条件。
实际上,中国出口快速下降,其中有欧美经济衰退的因素,但也不能忽略贸易格局生变的影响。中韩出口走势高度相似,韩国11月出口增速下降14%,但对欧美出口依然维持正增长,对欧盟出口增速为10.3%,美国出口增速为6.6%。
从商品类别来看,11月集成电路出口同比下降30%,环比下降17%;自动数据处理设备及其零部件同比下降28%,环比下降8%;高新技术产品同比下滑23.9%,环比下滑9.2%。12月,自动数据处理设备及其零部件、集成电路和高新技术产品同比增速下滑幅度均超过20%。
为什么技术类产品出口跌幅远超过其它类产品?除了欧美信息技术产业进入衰退周期外,美国技术禁令促使美国企业采购来自中国的技术产品变得谨慎;同时,中国企业进口高新技术产品规模下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出口能力。
以集成电路为例,2022年下半年以来,集成电路的出口和进口同时大幅度下降。其中,来自韩国和中国台湾的进口降幅明显。12月份集成电路进口数量为399亿个,同比下降25.5%。集成电路进口受限削减了技术产品的生产能力和出口竞争力。
近些年,全球贸易格局演变呈两大趋势:不少国家通过法令和财政政策推动制造业回流,增加产业链在岸比重,增强战略性产业垂直纵深,全球产业链呈现从水平向垂直演变的趋势;基于国家安全、政治风险与意识形态,一些国家谋求供应商多样化、近岸和友岸生产,全球产业链呈现从全球协作向局部协作演变的格局。正在发生的两大事件即去俄罗斯油气和去东亚商品化快速地推动全球产业链向垂直和局部重组,引发全球贸易版图大变局。
02
贸易版图剧变
2008年金融危机后,经济全球化开始退潮;2018年中美贸易战,两国贸易条件迅速恶化;2020年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全球供应链一度中断、紊乱;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欧美坚定与俄罗斯油气产业链脱钩。其中,新冠疫情“突然”增强了欧美国家对商品供应链的危机感,俄乌战争又大大增强了各国对能源供应安全的焦虑与担忧,全球主要国家愈加关切供应链的安全问题。
“安全与发展”逐渐替代了过去的“和平与发展”,成为全球政治主体的共识和新的主旋律。全球主要国家的政治力量正在推动全球贸易版图重组,经济与贸易政策以“安全的发展”为前提,技术、金融与贸易风险敏锐度大大提高,战略性重视供应链风险。在供应链调整与重组对策上,各国政府强调供应商多样化(diversification of suppliers)、在地化(Reshoring)、近岸(Nearshoring)以及友岸生产(Friend-shoring)。其中,能源、原材料、高端技术的产业链调整最为明显。
2022年全球贸易数据显示,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快速疏远甚至脱钩,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正在加强,过去的全球贸易版图正在崩溃,全新的格局又尚未形成。
自1990年以来的经济全球化第一大变局是欧美经济体与俄罗斯油气激进脱钩,并正在重构能源金融供应链。俄乌战争已经深刻地改变了全球能源格局,俄罗斯能源全面退出欧美市场,在全球贸易中的份额与地位大大降低;同时,欧洲不惜付出大通胀与欧元动荡的代价摆脱对俄油气的依赖,实施供应多样化、近岸和友岸生产策略,持续增加北美、澳洲和中东能源进口,以建立长久稳定和安全的能源供应链。
长期以来,俄罗斯在这三大化石能源领域都是欧盟的第一大进口国。数据显示,2021年俄气占欧盟进口天然气的45%,俄油占欧盟原油进口的27%,俄煤占欧盟硬煤进口的46%。不过,俄乌战争后,欧盟快速推动能源独立联合行动,要求在2022年底前减少三分之二的俄气进口,计划到2027年完全放弃俄罗斯的化石燃料。
目前的数据显示,这一目标可能提前完成。12月份,俄罗斯天然气在欧洲市场的份额已从2月份的40%下降到7.5%;预计到2023年进一步缩小到5%以内。曾严重依赖于俄罗斯能源的德国对俄罗斯的天然气进口比重已降到20%,并宣称在2023年2月份会提前清零。国际能源署预测,到2023年,欧洲对俄罗斯的天然气采购量将继续减少到200亿立方米以下。1月3日,俄罗斯向欧洲输送的天然气只有3780万立方米,降至苏联解体后历史最低水平。欧洲大量采购来自北美、北非、中东的液化气替代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据欧亚咨询公司估计,2022年 12 月,液化气轮向欧盟运送了创纪录的20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是从俄罗斯购买天然气数量的16倍。可见,全球能源供应格局正在生变。
从俄罗斯的角度来看,能源出口是俄罗斯对外贸易的中流砥柱,也是俄罗斯在全球产业链中扮演的最重要的角色。如今,欧美快速去俄油气,并对俄罗斯能源、技术、金融与贸易全面封锁,这意味着俄罗斯将孤悬于经济全球化之外。
全球化贸易格局另一大变数是欧美正在推动的去东亚商品化与对华技术封锁,并正在重构全球商品与技术供应链。
中美贸易条件恶化始于特朗普政府对华发动的贸易战。如今,降低对中国商品的进口依赖和减少对中国市场的技术出口,已成为美国两院一府的政治共识。不同的是,拜登政府采取的策略不是直接的贸易战,而是调整商品供应链,降低来自中国的商品供应,推动跨国公司将产能转移到印太地区,以实现供应多样化和确保商品贸易安全。在这一大趋势下,欧盟正在实施去对第三方市场依赖度政策和建立贸易预防机制,中国对欧盟的贸易也难以为继。
新冠疫情一度引发芯片供应链危机,俄乌战争掀起的地缘政治风险冲击到亚洲,两大因素叠加导致芯片产业成为了地缘政治争夺的焦点。拜登政府出台《芯片与科学法案》,重构基于友岸生产的芯片供应链,拉拢日韩与中国台湾,同时排斥中国大陆。这是一种基于在地化和友岸生产的排他性贸易政策,直接削减了两国技术贸易额。先进技术的封锁扩大化试图让中国逐渐疏离于全球高端技术产品供应链。
在去东亚商品化和对华技术封锁的推动下,中美两国的贸易比重持续下降。数据显示,2022年,美国降低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东盟跃居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截止到12月,中国对美国出口同比连续五个月负增长;对欧盟出口连续三个月负增长;全年对美出口增速低于中国对欧盟、对东盟和对“一带一路”国家。
从美国的贸易统计来看,美国采购来自中国的商品比重持续下降。数据显示,2016-2018年,中国平均占美国进口货物吨位的36%,其他亚洲国家仅占25%。而2022年前9个月,中国的份额下降到30%,其他亚洲国家则以32%的份额跃居首位。
可见,去俄油气和去中国商品化正在冲击全球贸易版图,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在疏离甚至脱钩,而另外一部分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正在增强,出现局部性的产业供应链。
欧美与东盟之间的贸易一日千里,以欧美与越南、欧美与印度为代表。美国实施印太战略,推动跨国公司将产能往印度、越南等国家转移。2022年前11月,越南外贸总额6738.2亿美元,同比增长11.8%;其中,越南最大出口国是美国,对美国累计出口1015亿美元,占出口总额的30%左右;越南对欧盟贸易顺差294亿美元,同比增长42.4%。
美国与墨西哥、加拿大的贸易增强。墨西哥作为美国“近岸生产”为数不多的国家,在2020年7月美墨加协定(USMCA)正式生效后,两国贸易突飞猛进。2022年前10个月,美国同墨西哥之间的出口较2021年同期增长19%至5724亿美元,进口增长24%至7530亿美元。美国是墨西哥最大的贸易伙伴,墨西哥对美出口占其出口总额的比例约为80%,自美进口占其进口总额的比例约为50%。
加拿大是美国传统的贸易盟友,兼顾“近岸生产”和“友岸生产”属性,二者贸易稳定增长。目前,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之间自贸协定USMCA覆盖全球贸易量28%,而欧盟成员国之间贸易量占全球外贸总量比重不过18%。
美国和传统盟友欧洲的贸易稳定增进、能源合作更紧密。欧洲是美国“友岸生产”的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在俄乌战争爆发后,美国对欧洲的能源输出、二者之间的技术合作,基于共同的价值观和政治利益。2022年前10个月,美国对欧盟出口增长30%至2906亿美元,进口增长13%至4559亿美元。
全球贸易格局如此演变,对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03
中国贸易进退
在全球供应链体系中,中国最大的优势是构建了全门类的工业体系。在全球16个第一、第二类别的行业中,中国有15个行业的产业增加值位居世界第一。其中,皮革、纺织、基本金属及金属制品的产业增加值全球占比超过30%。
不过,中国在产业链的顶端领域,主要是技术创新、融资投资、人才培养与合作,缺乏国际定价权和竞争力。由此,产业转移、技术封锁和去东亚商品化,给中国的经济增长模式带来底层的挑战。
过去40年,中国利用低成本的劳动力、土地资源吸纳大规模的国际资本与技术发展制造业,大量出口商品并创造源源不断的外汇,外汇占款进而支撑国内大规模的基建、制造业和房地产投资。国际资本、技术输入和中国商品出口,是中国宏观经济增长模式的两大支柱,也是中美贸易中最核心的内容。简言之,国际资本与技术输入对中国经济来说至关重要。
如何应对国际贸易大变局的挑战?
作为应对之策,中国一方面不希望与欧美“脱钩断链”,争取与部分国家的贸易与投资合作保持稳定;另一方面基于“安全与发展”主动推进与部分国家贸易关系。
中国在欧洲争取德国,在亚洲争取韩国,一定程度上应对美国与欧日韩的联合围困。德国和韩国是中国传统的贸易伙伴,2022年对华投资增速排在前两位的国家分别是韩国和德国。前10个月,韩国、德国实际对华投资分别增长106.2%、95.8%,远高于按可比口径的全国同比增速14.4%。
2022年德国制造业遭遇前所未有的能源危机,德国企业产能大幅收缩,不得不加大进口中国的化工、机械、钢铁等商品。同时,德国总理朔尔茨率领德国老牌企业访华,帮助这些深耕中国市场的企业将更多的产能和投资转移到中国。
韩国在美国重组全球芯片产业链的联合行动中显得犹豫、煎熬。芯片自诞生以来就是全球化的产物。韩国芯片出口高度依赖于中国市场,而在技术与资本上高度依赖于美国及全球合作。2022年前9个月韩国半导体及相关零件产品出口额占对华出口总额的83.6%。中国试图争取韩国打破芯片技术封锁以实现半导体产业自主化。
受能源危机的冲击,中国正在加强能源多样化贸易,增进与俄罗斯、蒙古、沙特和南美国家的大宗贸易合作。
在欧美去俄罗斯能源化、去东亚商品化和技术封锁的背景下,中俄贸易显著增强、且颇为微妙。数据显示,2022年前三季度,中俄贸易额同比增长32.5%,达到1360.89亿美元。其中,中国对俄出口522.44亿美元,同比增长10.3%;中国自俄进口838.45亿美元,同比增长51.6%(以能源为主)。5-7月,俄罗斯连续3个月成为中国最大的石油供应国。
自美国页岩气革命后,沙特原本依赖于美国的外交日渐焦虑,如今进入寻求外交多元化的关键时期。2022年底,中国与沙特的外交关系更进一步,双方签署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增进在能源、基础设施等领域的投资、贸易与合作。2022年8月,沙特反超俄罗斯,再度成为中国最大的石油供应国。
另外,为了降低对北美和澳大利亚的大宗进口的依赖,中国在与澳洲煤炭贸易摩擦期间,从蒙古增加煤炭进口,从南美增加原材料和粮食进口,从沙特和俄罗斯增加石油进口。
中国与RCEP、东盟的贸易关系增强,可持续性值得关注。
中国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后,与RCEP成员国、东盟贸易快速增长。2022年对RCEP其他14个成员国进出口12.95万亿元,增长7.5%,占外贸进出口总值的30.8%。其中,对东盟10国的贸易增长迅速,对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缅甸、柬埔寨、老挝进出口增速均超过20%。
东盟替代了欧盟和美国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22年,对东盟进出口金额达到6.52万亿,同比增长15%,而对欧盟、美国分别是5.65万亿和5.05万亿元,同比增长分别为5.6%和3.7%。
欧美国家将部分产能转移到RCEP(主要是东盟),RCEP又向中国大量进口中间品。2022年,中国对RCEP其他成员国进出口中间产品8.7万亿元,增长8.5%,占同期对其他成员国进出口总值的67.2%。其中,电子元件、蓄电池、汽车分别增长15%、50.3%和71.6%。
越南最大的出口国是美国,最大的进口国便是中国。2022年前11月,越南累计从中国进口1099亿美元;对中国贸易逆差569亿美元,同比增长14.1%。
不过,由于东盟自身内需不足,中国对东盟贸易容易受欧美需求衰退而下降。另外,随着欧美需求长期导入东盟,东盟内部的贸易关系将增强,形成比较完整的产业供应链。随着东盟产业链持续完善,东盟产能对中国的替代性也将增强。
不过,对中国来说,“近岸生产”、“友岸生产”比“供应商多样化”带来的威胁更大。美国将产能转移到东盟,中国作为东盟的重要贸易伙伴,还能获得一定的间接贸易。但是,如果美国将产能转移到“近岸”的墨西哥和“友岸”的欧洲,那么形成的贸易替代几乎是绝对的。
墨西哥与美国之间贸易规模庞大,而且增长迅速。数据显示,2021年美国大型制造商从墨西哥供应商采购化学品、生产及建筑材料等商品同比增长了6倍。同期,中国供应商对美国的供应数量下降了9%。在近期举行的北美领导人峰会上,美国总统拜登私下“敦促”墨西哥总统洛佩斯制定新政策,将一部分芯片关键技术的生产从亚洲转移到北美。目前,墨西哥的芯片产业主要是英特尔、Skyworks、德州仪器投资的组装和测试业务。墨西哥、美国与加拿大达成了一份协议,三方共同促进北美半导体制造业投资,包括确定芯片投资机会和关键矿产资源,以及支持先进技术的教育。
自上个世纪90年代新一轮全球化以来,俄罗斯、中东为欧洲乃至全球大规模供应能源,中国为欧美市场大规模供应商品,欧美向新兴经济体大规模供应技术和资本,共同构成了全球贸易版图的主体。如今,欧洲激进去俄油气和美国去东亚商品化,全球政治力量正在深刻地改变全球贸易格局,基于供应商多样化、在地化、近岸和友岸生产的全新供应链带来新的贸易机会,同时也增加了全球贸易、国际金融与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