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人在大陆》福建食事

(作者提供)

多年前到广西南宁采访,参加一个香港商人的午宴饭局,第一道菜上的是穿山甲,同桌女记者们非常客气,「还不饿,谢谢」之后上来的是驴肉跟蛇肉,女同业们继续矜持,不动筷子。

第四道菜来了一大盆粥(这种上菜顺序很奇特),香气扑鼻,粥呈紫红色,大概是紫米粥。香港商人豪气,拚命劝大家吃菜,女记者们无法再「不饿,谢谢」,都盛了一碗,吃相高雅,小口小口抿着。

敝人觉得粥挺香,多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粥?以前没吃过」。

香港商人大咧咧说:「就系刚刚那穿山甲的血煲的鹫啊!」

我转头看那几个女记者,当下脸色如土,有人立刻把瓷汤匙搁下。

上个礼拜在厦门,友人带我去吃一客四百多人民币的高档海鲜自助餐。

其实疫情之前我们就去过一次,在湖滨北路,泛太平洋饭店隔壁。

小火锅的配菜肉品有牛舌、和牛、小羊羔等林林总总,汤品有佛跳墙、木瓜炖雪蛤、虫草炖花胶、松茸海蚌炖排骨等花样,生鲜海产则有上百种。

最离奇的是鳄鱼,生平第一次知道鳄鱼算海鲜。

摆鳄鱼肉的那个玻璃台上还有一头小鳄鱼模型,我走来走去拿了几次,突然发现不对劲,鳄鱼模型为啥还要用胶带把嘴缠住?!

对着玻璃台后的服务生比划了那头鳄鱼一下,他显然看懂我的问题,淡然一笑,耸耸眉,点头。

对于吃鳄鱼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我在嘉义县竹崎乡采访过专养大鳄鱼的,于池边拍照片,然后问老板鳄鱼场里什么地方最危险?

他说,你刚刚站的地方最危险,鳄鱼可能突然从池边缺口窜出来把人拖下水!

后来在义竹乡采访过养小鳄鱼的,水泥池子的盖板掀开,一堆小鳄鱼用侧脸一只眼睛瞄着我。

厦门用餐那天是星期二,餐厅客满。终于亲眼看到疫情过的报复性消费是怎么一回事。鳄鱼肉还有,鳄鱼模型不见了。

隔壁几桌有数对青年情侣,两人一桌大快朵颐,餐台的虾类就有十几种,那几个男生都卯起来吃鲜虾跟生蚝。

我相信他们吃完饭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鳄鱼旁边多了娃娃鱼。

没错!就是黄蓉写字绑在白雕脚上,让她老爸黄药师从桃花岛快递送来的那个娃娃鱼!

这家自助餐的海鲜,有沙西米,也可以拿回桌上各自小火锅烫熟。光是石斑鱼就有两三种,切成薄片,用个小钵填满碎冰,冰上只放两块肉。

娃娃鱼还不如东星斑好吃!我吃了两块就很嫌弃,转头去找蚌类跟小龙虾。

有一种蚌类叫天鹅蛋,恕我读书少,真没听过这玩意儿。

当年在小金门的复兴屿当兵,开船的老伯伯在我们擡运补时,会拎着竹篓去海边岩壁采一种贝类叫「海猪脚」,后来在澎湖看过,叫「佛手」,就是长有五足的粗皮贝类,两种名字都很形象,据说要烫熟了把皮剥掉才能吃,能吃的部位不大。

泉厦漳一带有一种海鲜冷食曰「土笋冻」,是海淡水交界处滩涂挖出的土虫,洗净烫熟放冷却,会凝出胶质,再佐以蒜头酱油,非常好吃,当作凉菜。可是台湾跟金门、澎湖都没有这东西。

有一年报社业务部的长官到厦门,午宴、晚宴分由两个单位接待,没想到竟都安排在味友餐厅(厦门很有名的老店),而且菜色近乎一样。

接待单位对于前菜土笋冻很自豪,隆重介绍这道特色菜(我大概吃过八百次了)。

晚宴时,业务部的小妹妹们非常捧场,瞠大了眼睛,「真的吗,好可怕!」

把中午问过的问题,一字不漏再问一次,满足了接待单位的虚荣心。

于是,我终于明白,我只适合干记者,不适合干业务。

人生如戏,重点在下一句,全凭演技。(洪肇君/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