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台湾政策:打破现状
绝不让步:庞培欧回忆录《联经出版》
在尼克森总统时期,台湾曾是美国政坛的一大关注焦点,一九六○年的总统竞选辩论时,这是他和约翰.甘迺迪之间的主要辩论议题。两位候选人雄辩滔滔地就两座台湾岛屿——金门和马祖的状态相互攻防。不过我们的对台政策在一九七二年与中国恢复建交后不久就开始偏向,当时的国务卿季辛吉做出了一项改变两岸命运的决定,采取「一个中国政策」(One China Policy)。这意味着美国将尊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张,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唯一的「中国」。这从此使台湾陷入一种痛苦的不确定中,同时也增加了中共处处打压台湾人民的威胁。
川普总统与台湾的关系,始于政权交接期间接受了来自台湾总统蔡英文的贺电,并且在他个人的推特上发表了这通电话的相关内容。这背离了外交政策的正统观点,不仅让中共感到不悦,就连负责东亚事务的外交官和左翼智库都感到很不满。当时在外交政策领域执牛耳的意见领袖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在推特发文:「基本上,我们可以说川普想要从最糟糕的地方开始与中国展开关系。」总统本人并不在乎像布雷默这种人的想法,随后便在推特上发文:「美国向台湾出售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军事装备,但我却不应该接受来自他们的祝贺电话,这是什么有趣的逻辑?!」就是这份接触为我们奠定了在面对中国时关于台湾的外交政策基础。
我进入国务院不久后,注意到外交机构对此事件的反应其实相当典型,这是他们对大多数对华政策的反应。过去,美国与中国的交往基本上是建立在以不激怒中共为原则的基础上。只要稍微偏离中共的期望,即使只是无关痛痒的枝微末节,都可能让他们情绪失控,就像一个不能午睡或是下午没喝到果汁的幼童。特别是牵扯到台湾的事,中共会变得非常恼火。在与中共官员的任何一次会议或电话交流中,他们一律都是以台湾是「中国人民的内部事务」开始,展开一段近乎是在发脾气的言谈。即使只是对台湾表现些微的支持,他们也会以威胁、咆哮等过度反应来因应,这既令人困扰,也展现出中共在对台问题上的偏执。
我指示我的团队重新评估我们的台湾政策,并就现有的政策框架,提出一套如何与台湾人民和政府互动往来的创意思考。除此之外,鉴于台湾的半导体产业和其他科技产业的重要性,我努力发展美台的经济关系。二○二○年九月,我派遣基思.克拉奇访问台湾,参加台湾民主之父李登辉的追悼会。基思这次的访问也创下一个记录,是美国国务院在职官员中访问台湾的最高层级。中国派了一支军机舰队在台湾海峡大阵仗地迎接他。但是我们并不害怕。基斯在同年的十一月又再度访问台湾。
在国务院做的一些蠢事中,有一项是所谓的「台湾接触指南」(Taiwan Contact Guidelines),当中明文规定台湾官员进入联邦建筑物时可以通过哪些门,以及我们在活动中应该和哪些台湾官员握手,哪些级别的官员可以或不能够访问台湾等等。我问行政官僚为什么我们还需要这些指南。他们的回应是我们必须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我说我们已经有一项法律——一九七九年的《台湾关系法》(1979 Taiwan Relations Act),当中已经规定我们所有与台湾的关系都是非官方的。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官方接触指南来规定我们的非官方行为?这批律师提不出一个好答案,所以我决定完全取消「台湾接触指南」,这又引来院内许多公职人员的不满。我在二○二一年一月九日宣布取消这一指南,就在准备与拜登政府交接的几天前。我甚至批准了一份官方声明,称:「美台关系不需要也不应该受到我们官僚体系自我设限的束缚。」这让我们的外交官员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抓狂,但我只是想透过这项声明来传达一个讯息,任凭官僚惯性维持毫无意义的政策是危险的。同时,这也是纠正历史错误的时候。在我宣布此一决定的几分钟后,台湾驻美代表萧美琴发了一则推文说:「几十年来的歧视终于消除。这一天对我们的双边关系非常重要。我将珍惜每一个机会。」在我离职后,余茂春告诉我一些在那天发布声明后我不知道的事情。他说就在我公告这项决定的几分钟前,他告知一位在华盛顿的台湾高级官员,对方听了顿时喜极而泣,满是兴奋与希望。就像我们承认以色列的犹太人在犹地亚(Judea)和撒马利亚(Samaria)的基本权利一样,结束台湾外交官的二等公民地位,对我来说也是充满深深的个人感受与动容,而这些对美国也是极为有益的。
其他针对中国的行动也继续推到极限。国务院和国防部精心计划并协调了在这地区的飞航和海军行动,以彰显我们保护国际边界的决心。光是在我们任期的后三年,我们就卖给台湾价值一百五十亿美元的武器,远超过欧巴马政府在八年内的军售,价值仅一百四十亿美元。其中许多包括台湾在中国入侵时迫切需要的武器;二○二○年出售的六十六架F–16很可能是美国这几代以来对台的最大军售案。二○二○年十月,我们达成了十八亿美元的武器销售协议,其中包括十一架移动式火箭炮和一百三十五枚增程型视距外陆攻飞弹(Standoff Land Attack Missile-Expanded Response missiles,SLAM-ER)。我们还规划另外两项军售案:MQ–9收割者侦察机和鱼叉导弹(Harpoon)的计划,后者是阻止中国船只扰台的重要工具。(三之一,摘自《绝不让步》庞培欧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