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文脉·索我理想之中华】英文序译文——我的祖父容闳

我年幼的时候,对祖父容闳知之甚少。因为我出生仅十天,父亲容觐彤(Morrison Brown Yung)便去世了。母亲告诉我,我的祖父是第一位从美国大学毕业的中国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就像第一个攀登山峰的人。这种意识状态贯穿了我的少年时光。值得一提的是,叔叔容觐槐(Bartlett Golden Yung)的家庭总是充满着爱意和仁慈。可能是我太年幼,还无法从像容闳这样的严肃主题中受益。然而,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几位学者和作家找到了我,并且寄给我有关容闳的文献。我也找到了一本《西学东渐记》(My life in China and America)的副本。就这样,我开始慢慢被唤醒,去了解祖父的生活。

对于那些激发我对容闳的兴趣的学者和作家,我至今心存感激。感谢当代学者对容闳的关注。我的朋友徐惠萍正在撰写一本关于我祖父的传记,目的是要激励年轻一代像150年前的容闳一样报效祖国,对此我非常感谢。她是一个才华横溢且勤勉敬业的人,祝她成功。

对于留学史实,毋庸我详细描述,但是作为容闳的嫡孙,我对留学史有着浓厚的感情。我首先推测容闳晚年会最感激哪些人:按时间顺序,首先容闳最应该感激的人应该是布朗牧师(Rev. Samuel Robbins Brown),如果没有他,容闳的留美之行就不会开始;其次是萨伐那妇女协会(Ladies Association of Savannah)为他的大学教育提供了主要的经济支持,曾国藩总督为留美幼童计划获朝廷恩准奠定了重要的基础;以及他的终身朋友吐依曲尔牧师(Rev. Joseph Hopkins Twichell)鼓励他与玛丽(Mary Louisa Kellogg)结婚,并帮助抚养我的父亲容觐彤和我的叔叔容觐槐;毫无疑问,他也会记得其他的一些在香港和纽约的好心人,以及介绍他结识曾国藩的朋友,包括一直助推留美幼童(Chinese Education Mission)计划的丁日昌。除了祖父对吐依曲尔牧师的感激之外,我还补充一点自己的感受。1998年,我拜访了吐依曲尔牧师工作过的避难山教堂(Asylum Hill Church),有幸坐在教堂长椅上,谦卑地认识家族的历史,感谢上帝赐予我祖父母婚姻。这里是吐依曲尔牧师为我祖父母主持婚礼的教堂,没有什么地方比这更适合我祈祷,以表达感恩之情了。

众所周知,容闳为实现留美幼童计划,使尽可能多的中国人有机会接受他所受过的教育,持之以恒17年之久。然而,一个幸运的事件是如何成就了他的120个留美幼童的梦想,却没有多少记载。当留美幼童计划被皇帝批准时,容闳欣喜若狂。在他为留美幼童组织后勤和培训准备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招生将成为一个不可忽略的主要障碍。那时候的父母怎么会同意把十几岁的孩子送往遥远的陌生之地接受洋人的教育呢。据我所知,招生策略虽然没有被详细地提及,但是招生结果的数字内涵却完全出乎意料。这些留美幼童之中,24人直接来自他的家乡珠海,另外60人来自广东省其他地方(其中包括4个姓容的侄子和亲戚),其余36人来自中国其他省份。

我毫不怀疑留美幼童的聪明才智,他们中许多人都是极有才华的青少年。从这120人的故事来看,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语言、运动和社交技能方面都非常出色,相对轻松地取得了学业成就,克服了在异国他乡学习新语言的障碍;容闳的爱国主义、改革精神和作为先驱者的一心一意激励了他们。当他们回到中国时,许多人成为国家的重要贡献者。无须在这里重复他们的姓名和故事,因为这些都在许多历史书籍中有记载。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容闳被誉为“中国留学生之父”,以及留美幼童获得的整体好评,一定程度上功劳归于这120人的成就。历史应该感激这120人以尊严和荣誉的方式传递了留美幼童计划的火炬。这120个人之中,有许多人在政府、大学、铁路和军队中担任高级职务,由于中国当时还是由一个不支持创新、对金融和市场力量一无所知的清廷所统治,所以这120个人必须克服非凡的困难。

再讲述一个与120名留美幼童相关的故事。从1872年他们到达美国开始,容闳就把他们安置在康涅狄格州和马萨诸塞州的当地家庭——这些家庭都是精心挑选的,这不仅有利于留美幼童自然熟悉英语,而且有利于他们吸收当地文化。我要补充的是,这些留美幼童的性格和教养使得他们与寄宿家庭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有的友谊甚至持续了很多年。此时的美国,由于担心失业,劳工中出现了一股反华情绪。这种情绪在美国国会中达到了高潮,并导致了1882年的《排华法案》。我不需要详细说明歧视性的法律,但我要说的是,当该法案在美国国会辩论时,康涅狄格州和马萨诸塞州投了反对票。这个故事是我从康涅狄格州历史学会认识一位先生那里听到的。试想一下,在短短几年的工夫,这些仅仅代表中华民族极小部分的120人的行为,竟然能够留下如此良好的印象,并且影响了他们所在州的立法者反对歧视性法律。这120个留美幼童,让我感到非常骄傲。容闳也一定会为他们感到骄傲的。

最后不能不提的是,这120名留美幼童的后代,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我认为这是留美幼童后代的一个共同特点。1998年,容星桥的孙子,也是我的表亲容应骞(Richard Yung),在耶鲁大学组织了第一次留美幼童后代聚会。虽然只有4个留美幼童后代家庭,但是耶鲁大学还是很慷慨地提供了聚会场地。此后的15年时间里,这样的聚会在耶鲁大学至少举行了一次,在珠海也至少举行了三次,这说明了留美幼童后代对他们祖父辈的敬仰。我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作为留美幼童后代会很特别。我敢说,由于留美幼童的事迹激励了青年男女,所有留美幼童的后代长大后,都会为他们的祖先感到自豪。就我而言,我和相当多的留美幼童后代成为终身朋友。在初次与他们接触时,我就能感受到彼此之间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密关系。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对我说:“……没有你的祖父,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我很自然地回答道:“没有布朗牧师,我们谁也不会在这里。”我和留美幼童后代们分享了许多家族故事和我们的职业生涯。这些友谊对我来说,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对于120个留美幼童家族建立的联系和相互尊重,我深表感激!

现在有几所以容闳命名的学校,他的雕像也矗立在广东和耶鲁大学的校园中,许多图书馆和博物馆也在纪念他,珠海还有多年研究容闳与留美幼童的协会。容闳留下的价值,不仅是中国年轻一代最好的榜样,而且也是所有国家的年轻人效仿的榜样。

容永成 2023年11月5日于新加坡

(本文作者系容闳嫡孙,新加坡电信局原主席)